第七百一十一章 搖光殿裡的猶豫

  天荒山上響起一陣叮咚的琴聲。

  卻是李修元用陳天恩的古琴彈奏當年歐陽軒給他的一曲《望春風》,琴聲悠悠,如山間清泉在雪地里流淌。

  站在一棵倒下的雪松前,納蘭若玉看著斬過樹身光滑的劍痕,恍若聽到了天雲山高台上傳來的鏗鏘之聲。

  正欲感嘆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一道清泉,一縷春風。

  惹得她忍不住輕嘆一聲,跟陳天恩說道:「天恩啊,看看這棵樹你有什麼想法?」

  陳天恩搖搖頭,嘿嘿笑道:「弟子聽到師兄在彈琴,忘了看大樹了。」

  納蘭若玉跟他正色說道:「這棵雪松在天荒山上怕是已經生長了百年時光,從木棚到這裡將近有百丈的距離。」

  聽到師尊這麼一說,陳天恩才想起來師徒兩人在雪地里已經走了好一會了。

  想到這裡,忍不住問道:「師尊,我姐姐能跟師兄一樣,斬出這一劍嗎?」

  搖搖頭,納蘭若玉笑道:「她啊,眼下的她還不能。」

  天荒山上風雪漸歇,四處飄蕩著悠悠的琴聲,聽得陳天恩心裡暖洋洋的,禁不住往天空中吼了一嗓子。

  納蘭若玉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這曲子有些熟悉的意境,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只好問道:「這曲子?」

  李修元指若蘭花輕撥琴弦,一抹微風細雨往山間的師徒兩人而去,臉上卻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

  輕聲回道:「當年弟子跟歐陽漫雪比試的時候,歐陽軒將這《望春風》給我,我無奈之下只好彈慢了半拍......」

  「為了這事,歐陽漫雪一直惦記到如今,直到她在亞木寺里跟小蝶兒再彈一曲,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納蘭若玉這才想起當年的一些往事,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

  「換作是我,怕也得記恨你十年不止,好好地一曲望春風,生生被你彈成了秋怨曲,這可怪不得她。」

  陳天恩沒聽明白,只是笑道:「師兄果然厲害,天恩以後琴道也要像這樣。」

  納蘭若玉拉著他的小手繼續往山間而去,一邊笑道:「天恩天生就是一個厲害的修士,以後肯定超過你師兄。」

  李修元聞言淡淡一笑:「那是肯定的。」

  喝完一壺靈茶,烏素雲拔了幾個蘿蔔,一行人往半山的搖光殿而去。

  踩在雪地里,孟神通聽著天荒山上的望春風,不由得笑道:「倘若她能聽到你這一曲天籟,當能死了再跟你比試的心思。」

  ......

  山下的高台之上,已經換成了一襲素衣的百里雲煙,跟一襲黑衫的天劍峰弟子王若望!

  兩人都是合體境的大修士,知道高台上不允許他們使出驚天動地的靈氣,當下的兩人只是在比拼劍法。

  比巧勁,百里雲煙可沒有怕過誰。

  身為裁判的藥尊早就從孟神通那裡得知了一些消息,眼見天劍峰的弟子如此,竟然直接無視,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

  怎麼說,天秀峰的弟子一番苦戰之下,總算跟雪原聖地打成了平手。

  就算有一天要就今日此事論道清算,也落不到她的頭上。

  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在高台上的時候,一輛馬車緩慢地駛入了天雲山的山門,在一名長老的帶領下,往迎賓館而去。

  一名戴竹笠的老人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抬頭望向廣場前的擂台,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神情。

  在天雲山一名長老的陪伴下,緩步向迎賓樓里走去。

  靜坐大殿前的公冶蒼龍臉上的神情變了變,跟公冶無忌說了一句話,公冶無忌點了點頭。

  趁著眾人的目光都注視著高台上二人之下,悄然離去。

  竹峰搖光殿裡的孟神通眉頭輕皺,臉上的神情未變,卻跟天荒山上正在撫琴的李修元說了一句話。

  「叮咚!」一聲,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李修元瞬間收回了雙手。

  一條通往深淵的小徑出現在他的神海之中,意味師徒兩人預料中的事情終於還是來了。

  相對而言,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放鬆過對某些人的警惕。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回道:「無妨,最好所有的魑魅魍魎都在最後一瞬間跳出來,弟子一一都接著.」

  孟神通淡淡一笑:「今日一戰沒有懸念,明日同樣不會風起雲湧,我怕後天的戰火會燒向竹峰!」

  李修元的神海中恍若看到一個黑衣飄飛的老人,看到了他如深潭一般的雙眼。

  想著便是深淵之下的惡魔前來,他也會毫不猶豫一劍斬去!

  當下靜靜地回道:「他們想去,便讓他們去吧,正好人太多,雪太冷,最後一刻我想清靜一些!」

  他沒有想到這些傢伙為了謀劃了數十年的陰謀,不惜跟天雲山拼個魚死網破。

  而他自然也不怕將自己的底牌提前露出來,哪怕以後會有一些麻煩。

  只要他將這些已知未知的麻煩統統消滅在天雲山,那麼至少以後百年之內,這裡都不會再有麻煩。

  老人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什麼都沒有做。

  只是跟走進大殿的陳小燕微笑著說道:「如此我沒猜錯,後天晚上,你弟弟就該回來了。」

  ......

  這一天果然只打了二場,天劍峰的弟子就算不放水,也不是百里雲煙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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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她當年可是去過雪山秘境經歷,更不要說這回剛剛從黑風沼澤里走出來,一身鬥志正旺了。

  兩位裁判也不知道元尊天雲峰的弟子跟天龍聖地一幫弟子的底細,不知道半天能不能打完三場。

  所以乾脆拖到明日再戰,讓大家都有更多的時間可以放鬆一下戰前的心境。

  澹臺明月雖然眼見兩個師妹毫無懸念地贏下今日一戰,不知怎的卻沒有一絲歡悅的心情。

  而是跟身邊的慕容天霜說道:「師尊,弟子看了兩日有些累了,要回去好好睡一覺。」

  慕容天霜心裡正高興,卻不想自己的大徒兒的神情卻有幾分落寞之意。

  即使如此,她也只好回道:「那便早些回去歇息,這天氣越來越冷,最好明日打完,後天回樓蘭去。」

  澹臺明月聞言一呆,喃喃說道:「怕是沒有那麼快,畢竟竹峰一戰才是最麻煩的。」

  望向雪霧中的竹峰,想著陳家小姐肩膀上的擔子,澹臺明月心裡想的卻是夫妻兩人竟然是不同的身份。

  再加上竹峰的玉尊還在閉關,倘若真要計較起來,最後一戰豈不是成了夫妻對決?

  慕容天霜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在她看來只要自己的事情了結便是了,哪裡想去理會竹峰的最後一戰?

  想到這裡,搖搖頭說道:「莫讓無關的事情亂了你的心,回去好好睡一覺。」

  宇文杰伸手拉著澹臺明月,也不跟眾人招呼,兩人悄然離去。

  直到回到迎賓樓的客堂,早有鳳凰城隨行的侍女生了一盆炭火,煮好一壺靈茶侍候在一旁時。

  澹臺明月才揮揮手道:「你們且去歇息吧,我跟殿下聊一會。」

  幾個侍女點了點頭,出了客堂。

  宇文杰端起桌上的靈茶喝了一口,想想問道:「師妹心裡是替何人擔心,竹峰跟鳳凰城好像沒有多少關係吧?」

  澹臺明月也喝了一口靈茶,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喃喃自語道:「天雲山跟鳳凰城也沒多少干係,可是你我當年在洪荒世界卻欠了李修元的人情,他的兩個師尊都在這裡。」

  她甚至有一種預感,當年已經離去的少年會不會在最後一刻,突然自天而降?

  就像當年在樓蘭隨著一道驚雷離去那般。

  宇文杰聞言之下,卻忍不住苦笑道:「若說欠下人情最多的,卻是已經離開了鳳凰城的妹妹。」

  澹臺明月揉了揉額頭,輕聲說道:「我們最好什麼都不要做,如此,就算天塌下來,也不關鳳凰城的事情。」

  宇文杰點了點頭:「就依你說的做。」

  陸續回到迎賓樓的浮雲城,跟秋雲山的弟子長老紛紛在議論今日一戰,都說不過癮,這哪裡是高台決鬥,簡直就是一場兒戲。

  只有天龍聖地的端木斐跟端木青松說了一句:「師伯莫要小瞧了天劍峰的弟子,更不要小看了無極聖地的兩女。」

  端木青松皺了一下眉頭,問道:「怎麼說?」

  端木斐指著面前的妹妹和端木慧容說道:「我們一行人怎麼說也在黑風沼澤中獲得了意外的機緣,而雪原聖地,天雲山並沒有。」

  「單從這一點來說,他們就算拼命之下怕也難得贏下兩場比試,不如就此賣個人情,還不會傷了和氣。」

  停頓了片刻之後,繼續說道:「更不要說,我到現在也捉摸不透獨孤望師徒兩人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

  端木青松想了想說道:「不管他們打什麼算盤,明天我們都要贏下這一場比試。」

  端木青青想了想說道:「明天我先上!」

  「師妹!」

  端木慧容看著她搖搖頭,輕聲說道:「就算要上,也是我這個做師姐的先上!」

  「那我呢?」端木青青看著三人嚷嚷道:「總不成,讓我白來一回吧?」

  端木斐想了想說道:「妹妹第二吧,你若贏下第二場,這第三局也不用再打了!」

  ......

  這天夜裡,烏素雲和楚霓裳都沒有下山,因為兩人多喝了幾杯靈茶,被小花帶著去歇息了。

  只有心事重重的陳小燕只喝了兩杯,等著跟老人討教心裡的疑問。

  老人感受到面前顯得壓抑的氣息,心裡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最後一刻竹峰要面對的是來自秋雲山的挑戰。

  而眼下的竹峰只有面前這個女子,作為唯一能出戰的陳家小姐,有可能將要面對自己夫君的挑戰。

  這是他和納蘭若玉都不願意看見的事情,卻又是一件躲不開的事情。

  便是去了天荒山的李修元,怕也不能替師妹做出這個選擇,這才帶著陳天恩早早就離開竹峰,去了天荒山。

  想了想,老人靜靜地問道:「有心事就說出來吧,不要憋在心裡。」

  陳小燕點了點頭,心裡卻想著遠在白雪城的師妹,想著跟狗蛋去了天荒山的弟弟,想著沒有出關的師尊。

  以及在樓蘭城中,悄然離開的師兄。

  眉頭漸漸越皺越緊,手裡捏著茶杯發出「咯滋」的聲音,老人搖搖頭伸手將茶杯從她手中取下。

  安慰道:「別怕,把你心裡的話都說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