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不管不顧,如見到久別千年的親人一樣,自櫃檯里衝出,一下子撲來到來人的身上。
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淚如雨下地說道:「嗚嗚張良不要我了,夫子也走了,小虎不知道去了哪裡,淑子的親人都沒了……哥哥,淑子活下不去了……」
望著六百年不見,模樣依舊如昨日的李修元,淑子止不住地嗚嗚道:「淑子一個人太孤獨了,嗚嗚……小黑呢?」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先把店門關了,拉著淑子的手往後院走去。
看著眼前的一切,滿意地笑了起來:「還行,改天把這屋頂換一下就成,這六百年的風雨,也沒能改變閒來酒肆。」
「小黑呢?哥哥把他弄丟了?」
淑子不依不饒地問道:「哥哥把我那弟弟弄去了哪裡?」
「他啊,他跟著明帝進宮了,估計要在哪裡待上幾天吧?」
淑子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繼續抱怨道:「早知如此,那年就不喝哥哥的神酒了,我跟著夫君一起離開。」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先煮一茶吧,我渴了。」
看著淑子一邊生火、打水,李修元拿出茶具擺在桌上,看著她笑道:「若非如此,你怎麼看見大漢的數百年風雲?」
淑子搖搖頭,指著隔壁四十六吃說:「隔壁的院子都倒塌了兩回,杏樹淑子不知種了多少次,還不見哥哥回來。」
「我剛剛還在說,若是這個春天哥哥再不回來,淑子就去大漠深處的天山看看。」
眼見水沸李修元落入靈茶,嗅著淡淡的茶香,淑子這才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桌上的兩個茶杯,不再說話了。
李修元緩緩將靈茶倒入茶中,想了想笑道:「好啊,我也想去天山看看,看看張良的師傅是成了神仙,還是繼續在天山上煎熬。」
淑子一愣,忍不住怔怔地說道:「這都過去了六百年,前輩還在天山嗎?」
「我哪知道,去了再說。」
李修元端起一杯靈茶,淺淺地嘗了一口,想了想問道:「話說,張良後來投了劉邦,他有沒有去大漠找小虎的麻煩?」
「小虎是他弟弟,他敢嗎?」
淑子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我可是記住在哥的話,要好好照顧小虎的和小黑,他們都是淑子的弟弟。」
「如此倒也不枉我當初幫他一回了。」
李修元細細思量一番,看著淑子說:「我可能過些日子就想往大漠外走上一回,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淑子眼睛一亮,咯咯笑道:「大哥去哪裡,淑子以後就在哪裡。」
在她心裡,張良已去,自己再無親人,淑子怕是以後都不會再離開大哥和小黑了。
李修元倒是無所謂,而是看著她笑道:「有沒有好吃的,我們今晚喝一杯。」
淑子笑道:「我今日剛剛買了牛肉哩,要不要等小黑回來?」
「他進了皇宮,怕是沒那麼快回家了。」
李修元揮揮手道:「不去管他了,喝杯茶,我去把屋子收拾一下。」
……
皇宮中的延壽殿中,並沒有小黑想像得那般金碧輝煌,也沒有那麼戒備森嚴,只是氣息比當初五域皇城凝重了幾分。
因為明帝陛下回到宮中便倒在了龍榻之上,同時傳來了宰相大人宇文護,跟四弟魯國公宇文邕。
連著魯國公的夫人氏也圍在了明帝取下的龍榻邊上。
為了害怕自己的三個皇子,一個公主被人暗算,明帝陛下連自己的親人也沒有宣,這也是他跟李修元定好的計謀。
將近亥時,明帝臉上生機漸逝,為此他不得不看著宰相宇文護掙扎著口授旨意。
「朕將不久人世,待朕……咳咳,傳位於四弟……請宰相大人上體天恩,助新帝一臂之力……」
說完這番話,明帝顯然力有不支。
小黑看不過意,走到一旁倒了一杯靈茶餵皇帝喝了兩口。
然後皺著眉頭說道:「陛下後事已經交代完畢,各位可以離去了,師父吩囑小黑要開始為陛下念經了。」
小黑懶得看著這些傢伙假惺惺的模樣,乾脆開口趕人了。→
宰相宇文宇一愣,看著小黑厲聲說道:「你一個小和尚,怎敢在陛下面前狂言?」
小黑搖搖頭,看著他說:「小黑心裡只有菩薩和陛下,宰相大人要不留下跟一起念經如何?」
膽大包天的小黑連皇帝都不怕,又怎麼可能怕一個宰相大人?
宰相宇文護一見之下,狠狠地瞪了小黑一眼,跟明帝揖手說道:「如此,請陛下早些安歇,臣明日再來。」
明帝看著他揮手道:「記住,朕傳位於四弟魯國公宇文邕,若有二心者人神共誅之。」
宇文護臉上的神情變了再變,終是揖手告退。
明帝看著面前一臉青澀之意的宇文邕,嘆了一口氣道:「四弟當忍辱負重,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直到宰相大人離開了延壽殿,宇文邕才跪在明帝的床前,拉著他的手驚呼道:「為何陛下只是去了一趟西林寺,就成了這模樣?」
明帝面露苦色,喃喃道:「李安受人脅迫,在朕的飯菜里下毒多日……記住,繼位之後切莫衝動……咳咳……」
小黑眉頭再皺,看著宇文邕說:「陛下需要歇息,兩位請回吧,我要念經了。」
李氏看著小黑看了又看,忍不住說道:「小和尚,要不你別回西林寺了,留在皇宮,以後許你個官職如何?」
說完看了自己的夫君宇文邕一眼。
宇文邕心裡一激靈,隨後笑道:「就如夫人所言。」
小黑想了想,看著兩人回道:「這事啊,我得回去跟師傅商量一下再說,你們先回吧,待在這裡也幫不了什麼忙。」
李氏跟明帝點了點頭,拉著宇文邕往延壽殿外而去。
接著明帝又摒退了四周的太監和侍女,這才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看著小黑問道:「小黑,你哥哥的辦法靠譜嗎?」
小黑又餵明帝喝了半杯靈茶,這才說道:「哥哥既然答應了皇帝,那就肯定不會出錯,別怕,小黑陪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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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嘆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問道:「小黑,你能不能告訴朕,你來自何處?」
小黑沒想那麼多,隨口說道:「小黑來自大秦啊,陛下你也去過嗎……」話沒說完,才發現說錯了話。
於是趕緊糾正道:「陛下歇息一會,明天才是最麻煩的一天,小黑一想就頭痛呢。」
「大秦……」
龍榻上的明帝眼前一亮,終是從絕望里看到了一線的希望,喃喃自語道:「如此也好,如此也好。」
小黑想了想,看著明帝問道:「宰相眼神不對勁,他是壞人嗎?」
明帝嘆了一口氣,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說道:「這世上,哪有什麼好人跟壞人?」
夜已深。
回到府上的宇文護看著夜空久久不語,忍了這麼久,哪能輕易放手?
站在他身後的管家靜靜地說道:「大人可以不用理會,直接取而代之,問天下,誰是大人的敵手?」
「這是用我們的命去賭!」
身為宰相的宇文護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幽幽說道:「畢竟他當著魯國公的旨意,更不要說當時還有其他的官員……」
管家一聽,禁不住皺眉說道:「那又如何,大人可以把他們都……」
說到這裡,便是宇文護也哈哈笑了起來,「你這主意出得荒謬,就算讓魯國公繼位,他也找不到什麼翻牌的機會,這大權還是在我們手裡。」
在他看來,只要自己大權在握,便是換了一個皇帝又如何,還不是一樣要乖乖地聽自己的安排?
管家沉默片刻後,忽然說道:「如果新帝不想再聽話了呢?大王不如自己做皇帝吧。」
「讓我想想。」
宇文護抬起臉上,望著夜裡的星空,凝重地說道:「如果我們要動手,那得想想怎麼樣找一個理由,給自己一個機會……」
管家溫和笑道:「大人應該說,給朝中大臣們一個驚喜。」
「嗖!」的一聲,一道閃電自夜空里落下,往主僕兩人而來。
「有刺客!」管家一把拉著自家的老爺往身後閃開,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了前面。
「當!」的一聲,如金鐵相前,只見一枝黑箭射進了兩人身邊大殿的柱子上,箭尾還在輕輕地顫動。
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音。
「哪來的刺客,莫要自己嚇唬自己。」
宇文護推開管家,伸手拔下鐵箭,隨即轉身往殿內走去。
走到桌前燈展開從箭身拿下的布條,只見上面寫著:「爾等敢冒天下大不韙,必將聖旨公布於天下!」
宇文護驚呼一聲道:「不好,這事還有更多的人知曉內情……皇上今日出宮,怕是見了某人,留下了後手。」
管家湊過來看了一眼布條上的字跡,皺著眉頭說:「這會不會是故作驚人之舉?」
「來人啊!」
宇文護大喊一聲,看著自黑暗裡鑽出來的黑衣人問道:「方才府上有人闖入?你們沒有感覺到嗎?」
黑衣人搖搖頭,拱手回道:「回老爺,府上跟鐵桶一樣,便是一隻夜鳥也飛不進來,請放心。」
「原來如此,你帶人再去搜尋一遍,莫要放過每一處角落。」
揮揮手,宇文護讓黑衣人去搜尋這枝鐵箭的主人,接著喃喃自語道:「若是這枝鐵箭來自府外,你想想皇城中誰能將這樣的鐵箭自府來射進我的殿前?」
管家嚇得出了一身冷汗,揖手回道:「在下不知,只怕是大將軍也沒這個本事!」
宇文護看著手裡這枝從來沒有見過的鐵箭,想了想苦笑道:「就讓魯國公繼位吧,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四十七號後院,李修元收起手裡的弓箭,看著淑子笑道:「看來過去了數百年,這裡殺氣依舊未減,有人想要做皇帝。」
淑子想了想,禁不住輕聲問道:「大哥不是說,你不能改變這方世界的一切嗎?」
李修元淡淡回道:「我自然不會去干預,我只是想保證某些事情不會因為我的到來而改變。」
淑子打了一個哈欠,說道:「我要先去歇息了,這幾百年來,淑子就沒有睡過安穩覺。」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指著桌前的靈酒笑道:「喝完這杯酒,再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