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佛前驚變,小黑入宮

  男子聞言正欲回答,卻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

  折騰了一會之後,才嘆了一口氣道:「我自山下皇城而來,未知先生來自何處?」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我從來的地方來。」說完伸手問道:「在下稍懂醫術,可否為先生把脈一觀?」

  男子一聽,也不避嫌,將手伸給了李修元。

  李修元捏住了男子的手腕,只是探尋了片刻之後,便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先生看上去面相和善,怎會有如此陰毒之人想要害你性命?」

  還沒等男子回話,李修元的神海之中便傳來老道士警告的聲音,嚇得他瞬間回過神來,自己依舊還是一個遊子。

  心裡默然之下,依舊忍不住接著說道:「先生中毒已久,想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想要害你性命。」

  男子聞言,氣得怒吼一聲,悲憤之下卻趕緊用一方雪白的絲巾堵住了自己的嘴巴。

  過了良久才移開手裡的絲巾,李修元入眼處,卻是一朵刺眼的紅花。

  還沒等男子說話,早已驚了守在殿外的黑衣人,只是剎那之間已經有四個黑衣人沖了進來。

  接著又有一身青衫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手裡還拎著一方食盒。

  中年男子來到兩人面前跪下,顫抖著打開食盒,取出一罐藥湯。

  雙手端起來說道:「皇上小心,請先把這藥湯喝了吧。」

  男子嘆了一口氣,正欲接過藥湯之時,卻被李修元叫住了:「且慢,我來看看。」

  說完從中年男人手裡接過了藥湯,放在唇前嗅了一下,跟著淺淺地喝了一口。

  「斷腸草,腐心散……你就是那個下毒之人!」李修元一把捏住了中年男人的手,厲聲說道:「誰給你出的主意?」

  中年男人嚇了一跳,拼命想從李修元手裡掙脫,一邊吼道:「哪來的惡僧,敢冒犯皇上,犯朝中大臣!找死!」

  李修元眼看面的男子不說話,當即捏著中年男人的嘴,將罐里的湯藥餵他喝了下去,然後靜靜地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男子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看著中年男人問道:「李安,朕待你不薄,你為何要下毒害我?」

  叫李安的中年男人早被四個黑衣人制住,只見他臉上露出悽然的笑容。

  怔怔地說道:「臣也不想啊,臣不做,一家老小便會……」

  話沒說完,便一口鮮血吐出,再也沒有聲息。

  只是眨眼的工夫,中年男人便血濺佛殿,便是佛台上的地藏地悄然閉上了眼睛。

  李修元捏著李安的嘴巴看了一眼,隨後嘆了一口氣道:「倒不是這碗藥的毒藥,他這是害怕供出幕後黑手,畏罪自盡了。」

  想想不對,跟著又拱手說道:「草民李修元,見過皇帝陛下,不知當下是何年何月,是哪個朝代?」

  坐在他跟前的男子聞言一愣,隨後回道:「眼下是大周武成二年,朕為武成帝也,這下毒之人卻是宮裡的膳部下大夫。」

  「先生看模樣不是寺里和尚,卻為何能熟練地念誦佛經,還能一眼看出這湯藥里有毒?」

  面前的皇帝揮了揮手,讓黑衣人將李安的屍體拖了出去,說道:「你們先在殿外候著,一會朕再傳喚。」

  四衣人眼看李修元沒有惡意,這才悄悄地退了出去,連著地上的一攤污血也順便清理了一番。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我從久遠來,只想看看大周的輝煌,沒曾想遇到了皇上被人毒害之事。」

  心裡想了千萬遍,卻沒想到回來第一個見到的,竟然是將要離世的大周皇帝陛下。

  看來,這一方世界比當初大秦還要殘酷。

  至少在那個時候,無人敢對秦王下毒,便是刺秦也是沒有紛紛以失敗告終。

  如若不是老道士突如其來在他神海里留下的一道警告,他怕是要想盡辦法,替眼前這苦命的傢伙除去身上苦毒。

  皇帝怔怔地看著手裡染血的絲巾,臉上氣息漸弱。

  過了半晌才看著李修元問道:「我觀先生應是出世之人,不知能否救我於水火之中?」

  看著眼前的皇帝,李修元抬頭望著佛台上的地藏。

  忍不住喃喃道:「菩薩,我們來換一換,如何?我願意替你去深淵苦修百年時光。」

  皇帝一聽,忍不住望著佛台上的菩薩跪下,嘴裡喃喃道:「朕願脫下龍袍,皈依佛門,求菩薩救我一命。」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幽幽說道:「每一身度百千萬億人,令歸敬三寶,永離生死,至涅槃樂……菩薩,我不入地獄,你替我如何?」

  佛台上的地藏恍若剎那睜眼微笑,讓李修元有了一種錯覺。

  於是雙手合十,歡喜地回道:「多謝菩薩,要是老道士罵我,這裡的天道生氣,麻煩你替我頂著,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看著佛台上的地藏不吭聲,李修元收回了目光。

  看著皇帝,靜靜地回道:「實話跟你說吧,你活不過明日午時,你想傳位於誰?會不會再有麻煩?」

  皇帝一時黯然無語,過了許久才無可奈何地說了句:「這麼快嗎?」

  李修元嘴角輕動:「除非你不是你……」

  「朕自知時日無多,早就想將這大位傳於四弟魯國公宇文邕,未知先生有何良策,可否保我一命?」

  皇帝說完掏出一銘黃色的絲絹捏在手裡,苦笑道:「朕連傳位的聖旨都寫好了。」

  李修元低下頭來沉思了半晌,忍不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接過皇帝手中的聖旨。

  低聲說道:「此事須瞞天也得隱地……就讓我弟弟幫你一回吧。」

  說完指著身邊正在打呼嚕的小黑說:「且讓我弟弟陪你進宮,然後口授遺詔傳位於魯國公宇文邕……」

  「為何不直接頒旨?」皇帝不解地問道:「這樣不更簡單、直接?」

  李修元搖搖頭,認真地說道:「萬一有人給你偷梁換柱呢?莫說我沒有提醒你,這聖旨放在宮外,無人得知……」

  皇帝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忍不住又咳嗽了一聲:「如此,多謝先生一番美意。」

  「小黑,起床了。」李修元吼了一聲,將小黑從夢中驚醒,大叫道:「哥哥可以回家了嗎?」

  皇帝一見小黑不過八歲的光景,忍不住皺眉問道:「其弟尚幼,能經此風浪嗎?」

  李修元淡淡一笑道:「放心,且讓你的人把這裡的大尚喊來,如此這般……」

  於是,未過多時,小黑便成了一個光頭身著僧衣芒鞋的小和尚。

  李修元給小黑一張紙符,在他耳邊輕聲低語了一番。

  小黑一聽禁不住嘿嘿笑了起來,這麼好玩的事情,他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下可以去皇宮裡大鬧一通了。

  李修元看著皇帝說道:「一切有我弟弟陪你回宮……聖旨在我手裡,天下亂不起來。」

  在李修元看來,他這一番操作也只是保證這事件不會因為他的到來而改變。

  如此一來,便是這方世界的天道和老道士,也不能責怪自己。

  只是,他剛剛在四十七號許下的那番誓言,而化作了東流之水。

  皇帝陛下喝下李修元給他的靈酒,帶著小黑出了佛殿,往皇城急匆匆而去。

  只留下李修元跌坐佛前,看著地藏苦笑道:「我說菩薩,我這算不算是身入地獄?我說地獄有時候,不一定在深淵之下吧?」

  佛台上的菩薩無語,只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將要入世的李修元。

  只有神海中老道士那不悲不喜的聲音不知從何方傳來:「我說徒兒,你在大秦許下的那番誓言,看來又給狗吃了。」

  李修元一愣,看著佛台上的菩薩說:「按說弟子這道心應該是越修越若磐石,為何不知不覺中卻變得柔軟了幾許?」

  這一回連老道士的聲音也消失不見了。

  只有深淵之中的地藏在輕聲呢喃:「唯有你心地柔軟才能心生悲憫,而慈悲之意才是你悟道的初心,也唯有慈悲才能面對火海刀山啊!」

  只是,眼前的李修元依舊沒有聽到地藏的這番話。

  他甚至連西林寺的住持大師都沒有去見,但趁著春光正好,一路往山下而去。

  六百年過去了,不知道當年的四十七號尚在否?

  畢竟那院子只是簡單裝修了一下,當年他並沒有想著去換掉每一塊石牆。

  在李修元看來,四十七號才是他用來遮擋千年風雨之地。

  ……

  夢裡風雨知多少?看盡幾世繁華,埋葬百年的杏花。

  四十七號現在每天只開兩個時辰,從午時過半到申時過半,多一刻都不會。

  櫃檯里坐著一個看不出年紀的中年婦人,皇城的人不知道她在這裡生活了多久,只知道她賣的酒始終品質如一。

  一年有幾個月的時間不賣酒,那肯定是掌柜外出去雲遊了。

  好好皇城喜歡喝酒的商販早已經習慣了掌柜的性情,只要門開著,必有酒賣。

  倘若關著門,便是你把鋪子拍得山響,也無人理會你。

  又是一年杏花季,只是這一年的春天婦人沒有釀酒,因為她有些累了,倒不是沒的釀酒的力氣,而是心裡太累。

  親手送走一個個的親人,讓她感到一回回的無語。

  心道當年若是不喝下哥哥倒的那碗酒,是不是可以跟著夫君一起早早去入了輪迴?

  眼下倒好,讓她獨自一人望穿春花秋月,也沒能等來那消失在時間長河裡的哥哥,還有那不聽話的弟弟。

  夫子已乘白鶴去,書院的主人也不知道換了幾許。

  夫子在半山的木屋半就倒塌在時間的長河之中,書院裡的行生也沒有想去半山修行。

  於是那地方便荒廢了。

  守著一壺靈茶,嗅著風中飄來的淡淡花香。

  婦人禁不住輕聲呢喃道:「哥哥你若今年再不回來,我可要去大漠深處的天山看上一眼了。」

  自從小虎離開之後,婦人一直沒有跟他聯繫,因為她不知道哥哥哪一刻就會突然出現在四十七號的門前。

  她們哥哥回來見不到自己,所以不敢身往大漠深處的天山而去。

  只是每年的夏日,在皇城周圍轉轉,最遠也只是轉到當年的下鄴,再遠,就不敢去了。

  怕錯過跟哥哥的重逢。

  因為她知道,自己能活著,哥哥肯定會回來。

  午後的一縷陽光溫柔地照在閒來酒肆的櫃檯處,照得婦人跟天上的神女一般,有淡淡的金光在她身上浮現。

  少頃,一個人影從街邊走來,站在閒來的店外,遮住了本該照耀在婦人身上的一抹春陽。

  婦人眉頭輕皺,心道就算你來買酒,也不要遮住我的一抹暖陽。

  於是抬起了頭來,正想抱怨之下,卻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嗚咽。

  輕聲嚷嚷道:「嗚嗚,你把我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