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五章——作壁上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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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心殿內殿,司空雁歪靠在軟塌上,阿三與他隔了個桌子,盤膝坐在對面。

  司空雁的氣色較往日在閣樓里好了許多,他似乎壓算了腿,於是換了個姿勢,漫不經心道:「戚宗弼作何反應?」

  阿三垂頭看著腳尖,搖了搖頭:「並無反應。」

  司空雁也搖著頭:「我是說……他聽聞妻子噩耗後,有什麼反應。」

  阿三微微皺眉,沉思了一會道:「當時……他當時本就已操勞多日,正是身心俱疲的時候,聽到我口述噩耗後便失了魂,當場昏厥。」

  司空雁嘴角抿起一絲笑意,這笑意在他臉上逐漸擴散開來,到最後已變成了仰天大笑:「哈哈哈——我這傻師兄喲……」

  阿三靜靜地看著司空雁肆意張狂地笑著,一言不發。

  司空雁笑得累了才停了下來,他擦掉眼角笑出來的一絲淚花,喘著氣,帶著笑意問道:「哈,你覺得,你覺得他當時的心情是什麼樣的?」

  阿三毫不遲疑答道:「傷心欲絕。」

  司空雁又問:「你覺得他恨嗎?」

  阿三在司空雁臉上一掃而過,發現司空雁正好奇地盯著他,阿三反問:「恨誰?」

  司空雁抓了一把頜下的鬍鬚:「當然是朝廷。」

  阿三的目光停留在司空雁臉上半晌,似乎想看出司空雁此時此刻到底在想著什麼,卻怎麼也看不出來,於是他點了點頭:「應該……是恨的。」

  司空雁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他睜大了眼睛看著阿三,緊跟著又問道:「那你覺得接下來……他會報復麼?」

  阿三猶豫了,他看不穿司空雁,但同時對戚宗弼也不了解,司空雁的這個問題沒頭沒腦,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於是只能帶著疑惑回答道:「也許……會?」

  「錯了。」司空雁得意忘形地搖著手指,「你猜錯了,他不會。」

  「你怎麼知道?」阿三下意識問道。

  「你太小看我這個師兄了。」司空雁稍微湊近了阿三一點,眯著眼盯著他,「戚宗弼和你不一樣,他不像你,把仇恨看做自己的全部。」話語中似含深意。

  阿三微微皺眉,下意識往後靠了靠想離司空雁遠一點,司空雁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他索性也不盤膝坐著了,學著司空雁靠在扶手上:「你又不是他,你怎麼知道?」

  「所以說我是司空雁,而你只能是黑傘阿三。」司空雁拿手指在桌子上敲著不知名的拍子,「戚宗弼是個明白人,他知道朝廷遲早會對自己動手,而且他的罪名隨便擰一個出來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不僅他活不了,他全家老小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陪葬。所以其實他早就有了對這一天來臨的心理準備,他傷心不假,不過並不是因為妻子的死,只是因為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

  阿三皺眉沉思:「不對,覃夫人留下遺書,說願以命抵命……」

  「這話也就你們這些人才會信。」阿三的話被司空雁粗暴地打斷了。

  阿三冷眼看向司空雁,司空雁那句「你們這些人」,讓他很不舒服。

  司空雁不以為意,繼續說道:「你想想,她覃夫人算哪根蔥?她的命就能抵戚宗弼的命?就算她願意,朝廷願意嗎?陳家父子願意嗎?那些早盼著戚宗弼不得好死的滿朝文武願意嗎?」

  阿三啞口無言,司空雁說得確實有道理。

  司空雁說得口乾,端起茶杯一飲而盡:「這道理覃夫人也是清楚得很,她那句以命抵命也不過是說給別人看的罷了,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給戚宗弼爭取時間。」

  阿三眉梢一挑:「爭取時間?什麼時間?」

  「嘿,」司空雁突然一笑,玩味問道,「你覺得戚宗弼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讓阿三一愣,他頓了頓才說道:「他,戚宗弼,戚大人……應該是個好官罷,雖不熟識,但聽聞治國經世從未出過差錯,也不曾從百姓口中道出他的什麼不好來,是個嚴於律己的人,我覺得他當得起忠臣二字。」

  「忠臣?哈哈——」司空雁又大笑了起來,「之前我還說你小看他了,但這次卻是你太高看他了——我且告訴你,這滿朝文武,誰都可能會是忠臣,就唯獨他戚宗弼,最為不忠!」

  阿三已經有些跟不上司空雁說話的節奏了:「此話怎講?」

  「你可知陳開名為何執意要殺戚宗弼?」司空雁突然問道。

  阿三張了張嘴,試探著回道:「功高震主?結黨私營?」

  司空雁一擺手:「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阿三不說話了,他看得出來司空雁這是在賣關子,而且還很享受這種「我知你不知」的樂趣。

  司空雁付下身子,神秘地說道:「真正的原因是……陳開名看清了戚宗弼這個人。」

  阿三冷漠回道:「你若是再不說,我就先行告退了。」

  「哈哈——」司空雁灑脫笑著,「說說說,我說便是。戚宗弼和陳開名最大的矛盾就是原因,陳開名希望這天下永遠是陳家的天下,而戚宗弼不然,我為什麼說他不是忠臣,因為他忠於的只是這個國家,而不是陳家,在他看來,只要天下太平,坐在龍椅上的人到底姓什麼都沒關係,所以才有了他功高震主結黨私營的這些罪名,因為他瘋狂地想要治理好這個國家,所以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攬過來自己做好,再加上陳開名經常與他政見不合,所以他就愈發地不相信陳開名能治理好國家。陳開名也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才明白這個人不能留。」

  阿三聽得愣了,有些恍然地喃喃自語:「原來……是這樣……」

  司空雁沒有停下,繼續說道:「接下來再說覃夫人之死為什麼說是為戚宗弼爭取時間。」

  阿三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司空雁滿意地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覃夫人是個聰明女人,這女人跟了戚宗弼大半輩子,戚宗弼的想法抱負她比誰都清楚,她知道丈夫想治理出一個太平天下,所以才一直主張和北羌開戰——北羌不滅天下難和,而正是在閏羌大戰的緊要時刻,因為陳開名的死,刺激到朝廷要取了戚宗弼小命。覃夫人知道丈夫抱負未成,所以只能出此下策,用自己的命給戚宗弼換時間,覃夫人身為宰相之妻,又是留下血書,這事鬧得京城人盡皆知,朝廷若是在這個時候還執意要殺戚宗弼,不僅在場面上說不過去,還難以平民憤。」

  司空雁拍了拍手,長舒一口氣:「差不多就是這樣,你可明白了?」

  阿三沉默地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你為什麼要給我說這些?」

  司空雁意味深長地笑了:「因為你和傅老頭不一樣,他是我的家奴,而你,是和我做交易的盟友,你用你的身手替我辦事,我用我的謀略幫你報仇,各取所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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