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飛鳧往事

  說是沒有床鋪了,這自然只是老頭口中的託辭。Google搜索

  有了銀子打底,在葉北枳三人吃過飯後老頭老太便已經把房間騰了出來。這只是很小的一間屋子,看起來之前是用來堆放雜物的,三人商量了一下,把房間讓給了池南葦這位唯一的女眷,葉北枳和方定武打算就在小院的柴房裡將就一晚上。

  老頭抱了兩床鋪子到柴房給葉北枳二人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搓著手:「對不住兩位,只能委屈一下了。」

  「無妨無妨——」方定武大大咧咧地擺著手,「又不是什麼細皮嫩肉的公子哥,有什麼委屈的?」

  老頭笑著退了出去,還沒忘記把門帶上。

  方定武一屁股坐倒在鋪上,使勁伸了個懶腰:「哎喲我去——可算能歇息了——」

  沒坐一會,方定武又難受地扭了起來,葉北枳斜著眼看他,方定武不好意思道:「這一路風塵,渾身不舒服。」

  葉北枳點了點頭,突然說道:「……院子裡有井。」

  方定武眼前一亮:「這感情好,找條帕子擦擦身子也是舒服得緊!」說罷,方定武沖葉北枳眨了眨眼睛:「老弟,同去否?」

  葉北枳想了想,終究也覺得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便點了點頭。

  二人從柴房出來,問老頭要了兩條帕子和一個木桶,便在院子裡洗刷起來。池南葦為了避嫌,便在屋裡沒有出來。

  二人脫去上衣,毛巾搭在肩上,從井裡打了水。

  葉北枳解了束髮,頭髮散落下來一直垂到了腰際,長時間疏於打理頭髮有些乾枯,已經有些過於長了,有些散亂。

  這是方定武第一次看到葉北枳裸露上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在頭髮沒有遮蓋到的身前,布滿了錯綜縱橫的傷疤,從傷口上看,刀傷劍傷槍傷,不一而足。有些看得出來已經是老傷了,左肋處有一條橫向的巨大刀傷,還泛著紅嫩,應是不久前留下的。

  傷痕可怖,使人望而生畏。

  但最為明顯的是,不論葉北枳身上傷疤何其多也,但多是在身前,背後卻鮮有傷痕。方定武隱隱聽說過葉北枳以前是軍旅中的兵卒,自然知道這是因為什麼——身前的傷痕是證明勇武的勳章,身後的傷痕卻是恥辱的象徵,在無數場的戰鬥中,只有從未轉身逃跑過的人,才能有次殊榮。

  「兄弟……」方定武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到底殺過多少人?」

  葉北枳擰毛巾的手頓了頓,想了想才答道:「……很多。」

  這兩個字的含義有些模糊,方定武也不清楚葉北枳口中的「很多」,和自己對「很多」的定義是不是一個概念,他轉頭看向井邊,葉北枳的唐刀就斜靠在那裡——哪怕是這個時候,葉北枳都沒有讓唐刀離身。

  方定武突然有些好奇地問道:「老弟,你當初是為什麼要進鬼見愁?為了銀子?」

  這個問題讓葉北枳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恍惚,半晌後才喃喃說道:「當時……不是我要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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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人已經不吃不喝兩天了……他到底怎麼了?」雁遲關內,負責送飯的兵士在帳篷外低語。

  值守的兵士回應道:「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是飛鳧營唯一活下來的……」

  「飛鳧營啊……」送飯的兵士恍然大悟,「我好像也聽說了,那叫一個慘啊……五百號人全把命給扔在戈壁上了,血把沙子都給染紅了……」

  「噓——」值守兵士壓低了聲音,「你小聲點兒,哪兒五百號人了?這屋裡不是還有一個麼?」

  「對對對……」送飯兵士的聲音也小了下來,「不過這人已經兩天不吃不喝了,再這樣下去……」

  「誰知道什麼毛病,」值守兵士嘆了口氣,「別說吃喝了,這兩天不管是誰過來,話都沒說一句……算了吧,大家都是當兵的,要是你看到那場面,你比他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估計是嚇壞了,腦子不太對了……不過每天還是得好吃好喝伺候著,據說是上邊下來的命令,這人可不能真餓死了,不然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可他要真不吃咱也不能端著灌吧?」送飯兵士語氣中很是苦惱,「也不知為何還要把他留在這,隨便往別的營一塞不就得了,實在不行讓他拿了餉銀回老家去也好啊,老在這裡折騰咱們算什麼事?」

  「啪——」門外的值守兵士使勁拍了送飯兵士一巴掌,呵斥道:「不要命了!什麼話都敢說!這是你能議論的嗎?」

  送飯兵士咕噥了一句什麼,沒聲響了。

  值守士兵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你想想,當時飛鳧營雖說是死絕了,但確實是以五百步卒攔下了北羌上千主力騎軍……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可只有屋裡這人清楚,上邊能不問清楚嗎?據說今天就有上頭的官老爺來問話,你嘴裡記得把個門!可別什麼都往外亂蹦!」

  門外的聲音漸漸小了,葉北枳側躺在帳篷里的床上,眼神空洞無神。他的懷裡緊緊抱著一把軍刀,刀上還有已經乾涸了的血跡。

  這把刀,是前日他被那兩名騎兵斥候帶回來時,掙扎著從營長屍體手中搶下來的。

  火光,刀影,鮮血,馬蹄聲,喊殺聲……還有那面殘破的營旗,這些記憶在腦海里重複不斷地翻湧。

  葉北枳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和誰說。他在思考,思考牛大勇為什麼會死,自己又為什麼能活,死了的人一了百了了,而活著的人,又該何去何從?

  不知過了多久,帳篷的門帘被撩開,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不是送飯的兵士……葉北枳在心裡這樣想道,因為並沒有聞到飯菜的香味。

  那個人影在床前站了一會,沒有說話的意思,似乎是在仔細打量著葉北枳。葉北枳眼神沒有聚焦,對來人不為所動。

  突然,站在床前那人一抖手——

  「唰——」一截小巧袖劍從此人袖中探了出來。

  葉北枳瞳孔微微一顫。

  下一個刻,冷光一閃,袖劍自刺葉北枳面門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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