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智者千慮

  這一聲退朝,也代表著一切已成定局,戚宗弼軍權旁落,應谷通遠調邊關。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直到此時,官員在心中細細衡量這才發現,看似文官和武將的一出鬧劇,最後得了好處的卻只有蘇亦一個人。

  蘇亦這一套組合拳亂中有細,著實把這一幫人給打蒙了。

  與蘇亦平肩而站是的驍衛大元帥於世邦,此人與應谷通素有私交,與職務上屬平級,只是這位於元帥負責統領宮中全部禁軍,並未常年在外帶兵打仗。

  於蘇亦擦肩而過時,於世邦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丟下一句:「蘇太傅好手段,只是如此折騰一番,怕是應元帥臉上要不好看了。」

  蘇亦微微一笑,拱手說道:「於元帥過獎。」

  蘇亦是最後一個走出大殿的,一來是他在朝堂上本就沒什麼朋友可言,二來也是不想看那些大臣們的白眼。

  一路走出宮門,蘇亦正往自家府上的馬車那邊過去,忽然聽到有人在喚著自己的名字,轉頭一看,正看到一輛馬車慢悠悠蕩了過來。

  是樊翁的車駕。

  車簾被撩開,樊翁笑眯眯地探出頭來:「立之,老頭子等你好久了。」

  蘇亦一愣,然後轉頭看了看周圍,見左右並無旁人注意到這邊,便一步跨上了車去。車簾再次垂下,把一切都掩蓋在了車廂里。

  車廂內擺了一張小桌,桌上的盤子裡放著一個小茶壺,正咕咕冒著熱氣,邊上倒扣著幾個精緻的茶杯。

  樊翁掀起一個茶杯,用方巾擦了擦,便替蘇亦倒上了一杯茶,頓時一股清茶香味就在車廂內瀰漫開來。樊翁笑道:「老了就沒那麼多講究了,溫具洗茶那套功夫便嫌太過繁瑣,索性就由著性子來了,立之可莫要嫌棄。」

  蘇亦忙擺手道:「自然不會,還未喝過樊翁親手炮製的清茗,是立之幸矣。」

  「立之今日這一手玩得漂亮啊……」樊翁話鋒一轉,笑眯眯地盯住了蘇亦,「朝堂比之戰場,兇險有過之而無不及,想來立之業已初窺門徑了?」

  蘇亦面色不改,淡淡說道:「唯借勢耳。」

  「正是。」樊翁點了點頭,為自己也添上一杯茶,「借文官的勢,借武將的勢,借天子的勢……甚至借天下大勢,若有此等眼界,事皆可為矣。」

  「樊翁今日找立之說這些……是何意?」蘇亦靜靜地看著樊少霖的眼睛,在他的謀劃中本來沒有樊少霖這一環,今日樊少霖突然站出來替他搖旗助威,雖說只算是錦上添花,但總歸是欠下了一份人情。

  樊少霖搖頭不答,只是自顧自說道:「先是激起文武官員矛盾,趁此說起戰事。先是要落戚宗弼兵權命起回京,如此戚宗弼一脈必然反彈,武將此時卻不會再出聲,願在一旁幸災樂禍;再是要換統兵武將,武將一方面不願戚宗弼得了好去,也不願應谷通調去東北邊關,但先前未曾開口此時也不好再多言,到頭來竟是被立之你各打了一大棒……這些條件想來也知道,不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不能接受,但妙就妙在最後陛下的旨意,未將戚宗弼調回京,美其名曰與齊晏竹共治大軍……呵呵,陛下及時給了個甜棗堵住了文官的嘴,武將孤掌難鳴也翻不起浪花來了。」

  蘇亦微微一笑:「樊翁慧眼。」

  「老頭子說這麼多,立之可知原因?」樊少霖往後靠了靠,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微笑著看著蘇亦。

  蘇亦沉默了半晌,搖頭道:「……不知。」

  「戚宗弼他其實不算奸佞。」樊少霖的聲音也有些低沉了下來,他抬起頭細細看著蘇亦的臉龐,「而且……他和立之還有些相像。」

  蘇亦一愣,反應了半天才知道眼前這老頭並不是指長相相像,他定定地看著樊少霖,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戚宗弼在位這麼些年我也都看得清楚,著實是做了許多利國利民的事。他師承李荀,治國之道我不如矣……」樊少霖幽幽說著,「可以的話……老朽想在這裡厚顏替他向立之求個情,給他個好下場。」

  蘇亦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怎麼也沒想到,樊翁所求的居然是這個。

  「樊翁覺得……立之斗得過戚相?」蘇亦沉默了半天才這般說道,這話已經是問得極為露骨。

  樊少霖轉頭看向車外,清晨的街道上,已經有了許多行人,叫賣聲還價聲不絕於耳,樊翁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他說:「這天下……終究還是姓陳。」

  車廂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蘇亦才再次開口,只是聲音多了些沙啞:「戚宗弼……不得不死。」

  「我知道。」樊翁點了點頭。

  「是這天下容不下他。」蘇亦說得有些艱難,像是在給自己找著理由,「不是我要殺他,我與他無冤無仇……我也不想的。」

  「我也知道。」樊翁回過頭來看著蘇亦,「所以今天我才會對你說,而不是對岳竇……更不是陛下。」

  「那樊翁的意思是……」蘇亦抬起頭來看著樊少霖,眼裡有著掩飾不住的疑惑。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

  樊少霖替蘇亦撩起車簾,說道:「立之,你到了。」

  蘇亦聞言往車外看去,頓時又沉默了。

  馬車停在一座宅邸門前,卻不是蘇府。描金牌匾上書兩個大字——張府。

  這是參知張厘府上。

  「樊翁……」蘇亦張了張嘴。

  樊少霖微笑道:「去吧,還望立之日後盡心輔佐陛下。」

  蘇亦默默點頭,心裡清楚這位老人早已把一切看了個通透。

  因為哪怕沒有遇上樊少霖,他退朝後的第一件事也是要來張厘府上的——因為張厘是他插在戚黨身上的第一顆釘子,這也是為何素來穩重的張厘會在金殿上說出那番話來的原因,沒有他來引起文官武將的矛盾,這一切謀劃都進行不下去。

  蘇亦下了馬車,撣了撣袖子,衝車簾深深鞠了一躬,然後抬步往張府走去。

  「若是可以……」身後車廂內傳來樊翁的聲音。

  「……給戚宗弼一個體面的死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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