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涼州涼(十八)

  接下來幾日城內外反而有些平靜,卻又猶如暴風雨前的平靜,實在是讓人無法心安。Google搜索

  城外的北羌大軍像是在前日那一戰後也有了幾分忌憚,不見攻城亦不見兵馬調動,就那樣靜靜地守在城外,若不是每日都能見到營中炊煙裊裊,周仝都要以為他們早已人去營空了。

  北羌第一次攻城受挫的消息在官府的刻意引導下早就在城內傳開了,百姓們看到了希望,城內也不復前些日子的死氣沉沉,街道上漸漸也能看到三三兩兩的人群了。

  這一日,葉北枳眾人正吃了晌午,百里孤城屋子太擠,便開了客棧的大門眾人坐在大堂里歇息,池南葦端了碗筷進後廚洗碗了。

  雪沏茗抬起一隻腳擱在板凳上,拿著根木籤剔牙:「北羌蠻子這幾日不見動靜,也不知道在憋著什麼壞。」

  葉北枳知道這話是在問他,抬頭看了眼雪沏茗,緩緩說道:「聚以氣勢,施以雷霆。」

  雪沏茗舔了舔嘴唇,仰靠在桌子上望著天花板:「重新聚攏士氣出手必以雷霆麼……你好像對打仗的事很懂?」

  葉北枳沉默了一會才答道:「……見得多了,便懂了。」

  正說著,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二人轉頭看去,原來是饒霜端了個食盒走了下來。

  見大堂里的三人都望著她,饒霜頗為抱怨地說道:「早上給他端去的稀粥也沒喝一口,午飯也說不吃了,只說到了緊要時刻,讓我莫去打擾他……照這樣下去,我看藥還沒搗鼓出來就先把自己餓死了。」

  雪沏茗擺了擺手:「他可惜命得很,哪捨得把自己餓死——若真餓得遭不住了自己曉得吃,你不用操這份心。」

  「噠噠——噠噠——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傳來。

  大堂里的人聞之皆為一愣。

  「這個時候誰敢在城內跑馬?」饒霜疑惑問道。

  雪沏茗也皺起了眉:「聽聲音人還不少。」

  葉北枳快步走到大門前把門給虛掩上,只留了一條小縫,從縫隙里往外窺視著。雪沏茗也趕緊走了上來,與葉北枳一起觀察著情況。

  饒霜不欲與他們二人湊對,端著食盒往後廚去了,離開時還不忘囑咐大堂里的雪娘:「雪丫頭,別在這裡玩了,上樓去。」

  雪娘看了看饒霜,又看向雪沏茗,雪沏茗從她擺了擺手,她便聽話地上樓去了。

  馬蹄聲漸漸地近了,聲音也愈來愈大,地面似乎都震顫了起來。

  「不可能是北羌人偷摸著打進來了吧?」雪沏茗低聲問道。

  葉北枳搖了搖頭:「不可能……這些人是從南門方向過來的。」

  說話間,馬蹄聲就已經近在耳邊了,二人只見眼前一花,門外便奔騰過了一騎又一騎的駿馬,馬上騎士無不身披鋥亮的鎧甲,腰間配著制式長刀,也不知這是一支多少人的軍隊,只見無數騎兵拉成了一條長龍從門前一晃而過卻久久不見龍尾。

  「是閏朝軍隊。」葉北枳開口說道。

  「是來支援涼州府的!」雪沏茗恍然大悟,而後又突然疑惑道,「不對……據說此次邊關大戰調走了全國八成的兵,各城各州都只留了些許守城兵力,那這支騎兵是哪來的?難不成是從京師趕來支援的禁衛軍?嘖嘖……也不對,時間對不上,京城的騎兵要趕來這裡絕沒有這麼快……」

  葉北枳微微眯起眼睛,沉聲說道:「……北邊來的。」

  「北邊?」雪沏茗一愣,隨機恍然道,「是戚宗弼派來的!」

  葉北枳輕輕點頭:「騎兵先行……和北羌一樣的路數。」

  雪沏茗眼珠子一轉,頓時想明白了前因後果,他挑眉說道:「呵呵,也就是說……閏朝大軍也快到了?」

  此時門外街道上的騎兵也終於跑過了最後一騎,消失在了街尾。

  葉北枳推門出來,街道上也漸漸走出來了零星的百姓,皆對著騎兵消失的方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看來剛才躲在門後觀察形式的人也不止葉北枳他們。

  這些百姓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興奮,口中皆呼:「涼州有救矣!」

  「……是往監城司去的。」葉北枳喃喃自語。

  雪沏茗在他身後說道:「涼州府城守這幾日吃住都在城北監城司,這隊騎兵初來乍到,肯定是要先去打招呼的。」

  葉北枳望著城北默然不語。

  雪沏茗上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又發什麼痴?」

  葉北枳緩緩開口:「也許這不是好消息。」

  「怎麼說?」雪沏茗歪頭問道。

  「北羌大軍……應是要到了。」

  ……

  監城司。

  周仝早在這支騎兵隊伍從南門進來時就已經接到了手下士兵的匯報,此時已經早早地在門外等候了。

  隨著馬蹄聲的接近,不多時這隊五萬人的騎兵便抵達了城北。

  為首的一名年輕騎士毫不拖沓,來到門前便翻身下馬,一應動作行雲流水,他沖周仝拱手行禮:「可是涼州府城守周仝周大人當面?」

  周仝拱手回禮:「正是在下,敢問將軍名諱?」

  年輕將領軍容一肅:「末將宣威營義德右將軍江潮,奉戚相之命領五萬騎軍馳援涼州府,見過周大人!」

  說罷,江潮便是單膝跪下,沖周仝鄭重行了個軍禮,隨著他一跪下,身後的五萬騎兵也齊齊跪了一地,口中齊呼:「見過周大人!」

  周仝連忙上前扶起了江潮:「將軍快請起,將軍率五萬精兵施以援手救涼州府於水火,周某感激還來不及,豈敢受將軍這一拜,折煞我也!」

  其實江潮這一拜也沒拜錯,他義德右將軍官封從六品,而周仝身為涼州府城守卻是官居正五品,身披青底繡熊袍,這一拜自然也是當得起的。

  周仝滿臉激動地扶起江潮,終於是忍不住問出了心底最想問出的那句話:「戚相他……我閏朝大軍……多久能到?」

  江潮臉色沉了一下,答道:「不瞞大人,戚相大軍尚在途中,以他們腳程怕是還需四五天才能抵達。」

  「三五天……」周仝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出身軍伍,對於行軍一事也是了解,他有些顫抖地問出了另一個問題,「那北羌大軍……何時會到?」

  江潮臉色的肌肉抖了抖,咬牙答道:「……兩天之內。」

  周仝身子一震,情不自禁後退了兩步:「兩,兩天……」

  江潮默然點了點頭:「就是為了與北羌大軍當頭撞上,所以我們才從另一條路繞過來的,但之前和北羌大軍倒是有擦肩而過,我冒險派了斥候前去探查,斥候回來報匯說,北羌大軍中攻城器材完備,雲梯撞錘一應俱全……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好像只有不到三十萬人,加上現在涼州府城外的騎兵,他們也不過是五十萬人。這人數僅有北羌大軍總數的一半,我後來仔細想了想,想必是分了兩路去攻打冀北寧鄴,想要聲東擊西,這消息我已經派了人去通知戚相了。」

  周仝駭然慘笑:「五十萬人……江將軍,我們全城的兵馬加起來也不過十萬,五十萬和百萬對我們來說又有何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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