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七章——涼州涼(七)

  黑雲壓境,狂風呼嘯。Google搜索

  雷聲混雜著轟隆隆的馬蹄聲,響徹在天地間,天邊不時閃過一道霹靂,將那奔騰的萬騎映照出一片剪影。

  就僅僅是雷光閃過的一瞬間,顯現出來的驚鴻一瞥就已經讓城牆上的涼州守兵駭然變色——世間竟有如此雄兵!除了震耳欲聾的雷聲馬蹄聲,這數萬騎軍竟然再無其他任何聲響,在一片喧囂之下瀰漫著一股令人膽寒的死寂。

  馬蹄聲宛如催命的鼓點,籠罩了整個涼州府。

  城牆上有了片刻的混亂,無數人東奔西走,有人大聲呼喝,有人躲在女牆下瑟瑟發抖,也有人慌忙地跑下了城牆。

  一名披甲戴盔的參將快步走上了城牆,他揪住一名往城牆下逃竄的士兵的領子,一把將他拽到了在地上,怒目呵斥道:「滾回去!」

  士兵連滾帶爬地去了。

  參將大步走到了女牆邊,一腳踢開了腳邊正躲在牆下閉眼發抖的士兵。參將把手搭在額前,眯著眼望向遠方如海潮一般傾瀉而來的北羌騎軍。

  「戒備——!!!」終於,城牆上傳來了第一聲號令,在最初的混亂後,涼州府守兵終於找回了應有的紀律。

  涼州府城守與知州從城牆下走了上來,參將回過身來,對二人拱手行禮:「見過將軍,見過知州大人。」

  涼州府城守周仝擺了擺手,不理會參將,徑直走到了城牆邊,他望著遠處那片黑潮:「全是騎兵……難怪這麼快。」

  此時涼州知州文餘墨也走上前來:「怎麼樣,守城的話……把握大麼?」

  周仝緩緩搖頭:「不清楚……但騎兵不善攻城,看他們現在的人數,怕是有二十萬……雖說我們城裡守軍尚不足六萬,卻也不缺糧草,守城器械也盡皆齊全,所以我們要守城還是綽綽有餘的,但是……」

  文餘墨眼中閃過一絲利芒,他沉聲接道:「……圍而不攻,以勢壓人。」

  周仝苦笑一聲:「沒錯……他們什麼都不用做,只需每日做出佯攻之態,便能令我們所有人都把神經繃緊了——誰知道他們是佯攻還是真打呢?屆時只需等到北羌大軍一到,我們這群疲憊之師便不攻自破了。」

  「不僅如此。」文餘墨搖了搖頭,「這麼多北羌軍堵在城外,不僅會帶給將士們壓力,對城內百姓的壓力更大,只怕將士們還沒到極限,城內就會先亂起來了,此乃陽謀。」

  「可有法破之?」周仝側頭問道。

  文餘墨繼續搖頭,但嘴裡卻說道:「辦法……還是有的。」

  周仝不接話,只是看著文餘墨,等著他的回答。

  「辦法倒是簡單得很……」文餘墨抿了抿嘴,「只消我們能打贏一場,以挫敵軍銳氣,將士們自然就有了士氣,城內人心便也能安穩下來。」

  「怎麼可能!」周仝瞪大了眼睛,「且不說我們不可出城迎戰,我們根本就是沒有一戰之力!光憑這五萬守兵,守城就已經夠艱難的了,若是出城拉開陣線與其對壘,只怕不消一刻鐘,便會被吃的屍骨無存……」

  「所以說……」文餘墨苦笑著搖頭,「此戰無解啊……北羌此計甚毒,看似攻城,實乃攻心啊……」

  城牆上陷入了詭秘的沉默,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但城是必須要守的……」文餘墨撫摸著城牆上的石磚,輕輕說道,「不管能守多久,至少我們不能成為大閏的罪人……」

  周仝默默點頭,他望著城外無數的騎兵,那接連天地的騎軍在城外五里處停了下來,周仝說道:「看樣子他們現在還沒打算打過來,以勢壓人麼……北羌騎軍甲天下,果真名不虛傳呵,軍紀竟如此齊整……」

  視野中,北羌的二十萬騎軍緩緩拉成了一塊長條形的黑布,就像是一張巨口,隨時準備著將涼州府這塊肥肉吞下去。這麼多的人,除了馬蹄聲,竟沒有發出其他一絲一毫的聲音,寂靜的仿佛從冥界歸來,豆大的雨點擊打在騎軍們身上的黑色甲冑上,濺碎成了一朵朵水花。

  ……

  涼州府城內,所有人都聽見了有如雷鳴的馬蹄聲,城內百姓全都情不自禁地抬頭望向城外的方向,卻只能看見天邊那鋪天蓋地的黑雲,與黑雲中不時閃過的雷光。

  唐錦年一個人坐在屋內,視線沒有從爐火上移開,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似是惱怒這聲響打擾到了自己。

  饒霜心頭一跳,走到窗邊往外看去。

  方定武本坐在桌邊,身前擺著一碗潤喉的酒水,聽見這聲音,他的身軀一震,眼中露出了驚恐神色,那日望北關的殘像仿佛又浮現在了眼前,他喃喃說道:「來,來了……」

  小雪娘趁著此時把方定武的酒碗端了過來,偷偷往自己嘴裡灌了幾口。

  百里孤城聽見聲音,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一股戾氣浮現在了臉上,心隨神動,他體內狂暴的劍氣似有壓制不住的跡象,腰間的寶劍兀自發出了清脆的劍鳴,不安地抖動著。

  池南葦聽見聲音後愣了半晌,在聽見方定武說了聲「來了」後,才反應過來是什麼聲響,她猛地轉頭望向窗外,喃喃說道:「啞巴……」

  「啞巴去哪了!」池南葦突然提高聲音喊道,屋裡眾人回過神來看著她,都茫然地搖了搖頭。

  池南葦微微張嘴:「啞巴他……」

  涼州府城內,在靠近城牆的地方,葉北枳和雪沏茗望著不遠處城牆上那些東奔西跑的身影。

  「嘖嘖……」雪沏茗雙手環抱在胸前,「還沒開打就亂成這樣了,這怎麼還打得贏。」

  「所以才把你叫上啊……」葉北枳自言自語地聲音從斗笠下傳來。

  「什麼?」震天的響聲把葉北枳的聲音掩蓋了,雪沏茗沒聽清楚,於是側過頭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葉北枳搖了搖頭,答非所問地說道:「北羌沒那麼厲害。」

  「唔……」雪沏茗摩挲著下巴回憶著,腦海里浮現出了當初在北羌的事情,他誠懇地點了點頭,「嗯,沒錯……不過倒是挺熱情的,當初要離開的時候,好多人來送我呢。」

  葉北枳瞥了眼雪沏茗,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還是點了點頭:「……我想去城外逛逛。」

  雪沏茗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葉北枳:「這麼說來……你是在邀請我一起?」

  葉北枳不置可否,目光卻落到了雪沏茗腰間的葫蘆上,他問道:「……你還揮得動葫蘆麼?」

  雪沏茗咧嘴一笑,斗笠下一口白牙冒著森森寒氣:「試試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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