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上善若水

  第110章 上善若水

  (修改版,四千字)

  神秘人一頓恐嚇,姬飛晨反而笑了:「天道無常,無有善惡,只有順逆。今朝逆天,他日未必不是順天應命之舉。前輩,若他日鍊氣士成為天地延續的唯一選擇,未必不成大興。」

  「但前提是,鍊氣士大興需要找到這個理由。」神秘人似笑非笑,從青石跳下:「我渴了!」

  「啊?」

  沒等姬飛晨反應過來,只見神秘人雙手合十,對天母廟中的神像作揖禱告:「娘娘在上,我有點口渴,看在娘娘誕辰的份上,給點東西解渴唄?」

  話音一落,廟宇上空的祥雲射下天光。

  五色煥彩在二人腳下冒出青芽,隨後長出一顆小桃樹。樹高三尺,金枝玉葉,上面掛著一顆水靈靈的仙桃。紫紋蟠龍,香氣馥郁,顯然是天府至寶,仙家奇珍。

  神秘人摘下桃子,整顆小桃樹隨風散去,似乎桃木的精華便在這顆桃子上。

  這人掰下一半,連同帶核的部分遞給姬飛晨:「給你吃。」

  紫色氤氳之氣飄逸蔓延,僅僅是聞著香氣便讓人神清氣爽,長命百歲。

  姬飛晨咬下一口,頓時感覺到一陣純淨的元氣在嘴中散開。

  「這仙桃比靈微仙府的那些桃子,品質更勝一籌!而且,這是元氣屬性的仙桃?」

  仙桃入口即化,有醇厚的元氣流轉全身。而且,伴隨這股力量,姬飛晨肉身潛伏的某些邪穢主動被激發。

  「啊——」突然,姬飛晨抱著肚子,體內翻江倒海一樣攪動。

  神秘人看著他,四周有行人穿梭,卻把二人所在的位置忽視,似乎有一種屏障避免其他人窺探。

  神秘人笑眯眯吃著桃子,不時看向姬飛晨。他不斷往外吐血,將一股股黑氣嘔出,而隨著這股黑氣噴出,姬飛晨只覺體內的某些約束開始消失。

  「血誓被化解了?」姬飛晨神色呆滯,有點不敢置信。

  「你要反抗魔門,首先要做的,不就是解除血誓?」神秘人用手在姬飛晨腦門輕輕一敲。大道之音將他體內魔咒震碎。

  血咒消失了!不需要九襄瓊樹,不需要天仙動手,困擾自己多年的血咒,被半顆仙桃的效力所化解?姬飛晨心中五味雜陳,最後猛然回過神,起身對神秘人道謝。「多謝前輩……」

  「哎,哎——打住!」神秘人攔住姬飛晨:「你別謝我。這是天母助你,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我才不會幫你解除血咒呢!」

  似乎怕姬飛晨忘卻,神秘人再度重申,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記著,是天母的桃子幫你化解血咒,跟我沒關係。日後那人來找你麻煩,你也不准說出我的存在。」

  姬飛晨默默點頭,起身將桃核遞給神秘人。

  神秘人看了一眼,輕輕一吹。碧霞木靈之氣沒入桃核。「這種子你留著吧。日後或許有用。」

  「給我?」姬飛晨露出喜色。這枚種子的價值用一個例子來比喻,便是靈微仙府的鎮派桃木劍。

  那把劍的材質來源,據說是開派祖師得仙桃後,以桃核種出的子株桃樹。換言之,如果姬飛晨種出這顆桃種,就能製作那種仙劍。而且,用結出來的果子再度栽培,就是不遜色靈微派那片桃林的存在。

  「靈微派那人所吃的桃子也是天母的聖物。」神秘人有通天之能,感覺到姬飛晨心中所想,笑說:「不過在他手中,這仙桃可謂明珠暗投。好端端的金闕奇珍被他養成一種仙靈之藥。雖然能讓清靈仙人食用,但對鍊氣士而言效力太弱。你若有心,日後用三光神水澆灌,取五色之土栽培。記著,這種子見不得刀兵,不可用金器觸碰。」

  這人囑咐後,抬頭看了看,空中星出月顯,無風無雲。

  「距我離開的時辰還有點時間。看你送我衣袍的份上,不妨再教你一點東西。」神秘人縱身一跳,兩人從天母廟中消失。

  天母廟上空祥雲香火瀰漫,隨後有神女的婀娜身影消失不見。

  ……

  姬飛晨眼一黑,下一刻出現在二人最初見面的湖面。

  隨著月光升起,水中倒影一輪幻月。還有斑斑星光在水中如同光魚浮沉。

  神秘人赤足站在水面,猶如平地一般水波不起。此人身上白衣瑩光,望天觀月,居世而不移的孤高氣質,的確有一種姑射仙子的味道。

  反觀姬飛晨,他靴子下面有一片褶皺向四周蔓延。只能運用法力,避免自己靴子沾水。

  「仙道至高道果便是天仙。號稱純陽仙子,與世同真。」神秘人漫步水面,圍著姬飛晨轉悠:「嚴格來說,就算是三道尊也只是天仙道果。只是,他們境界高遠,遠不是一般天仙可比。」

  神秘人衣袍飄然,還有一陣香風習習。

  姬飛晨打起精神,不被這些外力分散注意。只聽神秘人又道:「很多天仙妄圖和三道尊並肩。但是他們永遠沒辦法和三道尊媲美,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姬飛晨下意識順著此人的話發問。

  忽然,這人拿小木錘在他腦袋上一敲:「笨,我問你呢!」

  姬飛晨想了想,小心翼翼回覆:「難道因為三道尊出身高貴,乃天地初始之氣所生之仙。祂們是先天神聖,故而地位超然?」

  「這是一個原因,但並非最重要的。」神秘人將雙手負在背後,輕輕一跳,落在幾丈之外。可隨著行動,水面仍然毫無波瀾。

  「水不波而自定,鑒不翳而自明。道本天成,何須去求?那些人妄圖和道尊比肩,這一念生出便有魔障。若道心為水,便有風波起。若道心為鏡,便有塵埃落。如此一來,不得清淨心,哪裡能跟三道尊比肩?」

  三道尊已經成就仙道極致,是真真正正的境界圓滿,一言一行便是大道運轉。道不染後天塵埃,若心性達不到這般地步,根本無法升華出如同三道尊一般的境界。

  神秘人又走了幾步,招呼姬飛晨:「你走在水面上試試。」

  姬飛晨踏出幾步,忽然水面蕩漾波紋,在他腳下無法保持平靜。

  這下子,姬飛晨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想要達到三道尊的境界,就必須保持心如止水,波瀾不生?」

  忽然,神秘人捧腹大笑:「你以為達到這種境界就是三道尊了?那我早已經能做到『心如止水,波瀾不生』的地步,豈非能和三尊比肩?我教你的這點東西,你在玄正州用用也就罷了。拿到天仙面前,平白惹人恥笑。」

  「旁的不說,太上一脈多有這種煉心法門。你們這邊的無為派,就有這種心如止水的修煉。」

  「但這只是靜水。」神秘人話鋒一轉,繼續說:「道祖言『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又沒說,這水是死水,波瀾不起,腐朽渾濁?」

  若是死水,波瀾不起,那不是很正常麼?

  「再者,水是流水,滋養萬物而不引心起波瀾,這又是另一種境界。」

  心如止水,道如明鏡。再往上一層,心為流水,水過而心不動。

  突然,姬飛晨想到前世某個小寓言:風吹幡動,曰風動,道幡動,卻是心在動。

  「所以,太上一脈的修煉多是從心境道行上著手,對法力反而要求不多?」姬飛晨想想太上傳人,再想想李靜洵,還有其他幾個熟人,似乎氣質都和其他仙人有所不同。

  神秘人拂袖一掃,朵朵白雲在水面化作金蓮玉藕,燦燦明光如渾然天成般,水中浮現日月之象,天地奇觀。

  「大道玄化之妙,無非氣神合一,還於無極太虛。因道本天成,豈能用後天之心污濁?煉虛合道!嘿嘿……你心境污濁,如何合道?故求太上之心,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平平淡淡,無善無惡,浩浩蕩蕩,無偏無倚,乃至柔之道,順萬物而聖心不動。」

  若將水道比作三境。這上善的聖人之境,無疑是最高境界。而姬飛晨目前,連最次的「心如止水」都做不到。

  這一夜,神秘人就是在傳授他「心如止水」的境界。

  什麼時候,站在水面行走而不起波瀾,如同自然氣象一般,那就算初初入門。

  不過這一步有點難。嘗試沒幾次,姬飛晨衣擺被湖水打濕,靴子也早早進水。

  更高一層的「水流心止」姑且不談,最初『心如止水』的境界也不是姬飛晨這半路出家的魔人所能馬上學會的。甚至在玄門中,很多仙家的養氣功夫都不到這一步。

  「你真該慶幸,假扮玄門之人的時候,沒往什麼太上宗派的正經山門去,又或者沒有假扮玄門大派弟子。不然,就憑你這點淺薄的道行,馬上就被人戳穿。」神秘人在前蹦蹦跳跳,並且不住取笑姬飛晨。

  姬飛晨繃著臉,追隨神秘人的腳步。這一路走得磕磕絆絆,生怕一步走錯,引動湖面生波。

  萬幸,姬飛晨在魔門的時候修煉「如是白骨觀」。這是一門將萬物觀想為白骨的煉心法門,同樣以靜心凝神為主。很快,姬飛晨便用這種心境進入狀態。眉心祖竅有泰皇法相浮現,立在他背後若隱若現,漸漸讓他在水面把握住目前的步調。

  「哦?」神秘人扭頭看向泰皇法相。「這小子的確有點門道,不過到底能不能活下來,還要看那人留不留他。若真引來那人,恐怕那傢伙的龍鱗也救不了他。」

  神秘人心中遲疑,他和姬飛晨初次見面,自然不肯為他去得罪那人。而且,在這事上,姬飛晨未必占理。

  也虧得姬飛晨沒有修魔,如若不然死得更快。

  「那人最是嫉惡如仇。若是這傢伙修魔,恐怕修成地仙的瞬間就會被天外一道劍氣誅殺。倒是目前,他身上糾纏著鍊氣士運道,那人有所顧忌,反而不會輕易下手。只要把握機會,未必沒有一線生機。」

  神秘人有辦法幫姬飛晨周旋這件事,但問題是,此人憑什麼去幫一個散仙,或者魔頭去討情面?

  「我也看不上當今清濁兩分的局勢,對我這種元炁道的人太不爽利。若能改一改,自然是最好的。」神秘人看向姬飛晨,心中暗道:「若他能改變玄正州的局勢,真能在未來扭轉天數,我未必不能幫他一把。」

  思索間,忽有一陣陰風吹過靜湖,還有血氣瀰漫而來。

  「哈哈,我當是誰在這裡有這麼大動靜。原來是你這個小散仙!」桀笑之聲響起,湖面被一層血水渲染。

  神秘人皺起眉頭,姬飛晨也有所感,睜開雙眼抬頭望去。

  天空有烏雲遮月,一道魔影若隱若現。他背後有魔道道果遮天蓋地,分明是一尊地仙真魔。

  「血魔一脈?」神秘人露出厭惡之色。而此時,烏雲中的那人似乎剛剛發現神秘人,驚異起來:「你是何人」說著,烏雲中飛出一隻大手去擒拿神秘人。

  狂風起,波瀾動,但神秘人似乎毫無異狀,淡淡往天上看了一眼,似乎外界的狂風怒浪都無法干涉其心緒。

  姬飛晨心中一動:這正是「水流心止」的境界?

  「滾!」神秘人輕輕開口,一個音節吐出。空中烏雲崩散,只聽一聲慘叫響起,那道魔影墜入水中,一串血珠灑在湖面。

  神秘人揚起下巴,對姬飛晨說:「我懶得下手。你潛水把他殺了,免得在我面前污眼。」

  姬飛晨往水中看,僅僅是那一個字,就讓地仙真魔的道果崩碎,整個人徘徊在生死邊緣。

  「天仙之威,果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對抗。也難怪尉峰前輩畢恭畢敬,不敢過分靠近。」

  這位神秘人喜怒無常,在此人面前,誰能安然自保?

  姬飛晨默默潛入水中,祭起碧潮珠對下一砸。魔人被道音重創,根本不能反抗。眼睜睜看著面前毫光乍起,一顆顆寶珠轟碎五臟六腑,砸碎天靈腦宮,讓自己生機俱滅,唯有一縷魂魄在幽冥的牽引下歸入冥土。

  等姬飛晨提著屍體再度上來時,天穹再度裂開一道天塹裂縫,有狂風席捲,似乎要吞噬萬物一般。

  神秘人站在湖面,露出悵然之色。

  姬飛晨臉色一變,似乎受到氣氛感染:「前輩……您……?」

  「時間差不多,我要走了。」神秘人伸了個懶腰,再度恢復笑容,轉過頭看向姬飛晨。

  瞧見他手中的魔人屍體,神秘人說:「這地仙屍骸交給你處置。他那些法寶你拿去用,但是他的屍體,最好用三光神水淨化。免得日後血魔那些混帳來追查。」

  說完,整個人投入天風之中,裂縫徐徐閉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