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候你們半個時辰,再沒有人前來應戰,屆時,我也倦了。」
科林留下這麼一句短短的話,便再不出聲言語,那僅是如此,那旅館內眾人就肉眼可見地越發慌亂起來。
可任是如此,卻仍沒有人願意主動請纓,去與那科林一戰,原因嘛,倒是很簡單,躺在地上的那位,屍骨可還沒涼透呢。
福爾科咬緊牙關,求生的欲望完全吞噬了他思考的能力,讓大腦再度過載,整個人呆愣在原地,再難找出破局的解法。
「到底該怎麼辦?還有什麼線索,還有什麼可能,還有什麼奇蹟,足以讓我逃出生天?」
正在這時,福爾科忽地察覺到衣服下擺被某人拽了一下,他頂著滿臉疲憊往身後看去,卻見到琪恩一臉猶豫,薄唇微扇,似乎想要對他說些什麼。
可福爾科這時候哪裡還聽得下無關的話?滿腦子混亂的思緒,都在如何保全自身,又怎的還有剩餘精力去處理其他的呢?
但琪恩仿佛看不清局勢般,一抬手按著福爾科的腦袋,逼迫他不得不轉過頭去。
正要不耐煩地訓斥兩句,福爾科便見到了琪恩千方百計想讓自己去看的東西——那個臉色慘白,斷掌上的血肉仍在滋生著的人。
她正奮力以綿軟的雙足撐起身子,不顧周圍人那或是詫異,或是不信任的眼神,亦不管某些心存善念,低聲勸阻她的冒險者。
她只是一味地想著:讓我試上一試。
忽地,福爾科腦中靈光閃動,一個簡單又有成效的計謀瞬時在他心中成形,他這般想著:
「如果希娜和我所猜想的一般,那她背後的那位大人物,自然不會讓她在史東維爾城這種小地方輕易死去,只需要......」
「呃啊!」福爾科兀然痛呼,手腳不自主地顫動,渾身上下失了力氣,險些癱軟在地上。
他忙以僅剩的氣力撐住身子,把乏力的身軀依靠在一旁,接著他便把目光往旁人掃去。
倒也沒多少人和他對上視線,因為此時,大部分人都沉浸在即將身死道消的悲痛中,僅有幾位感知敏銳的等級七對他回以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霎時間,福爾科心中有了數,「那是他在警告我呢,別打他的注意。」他叫來琪恩,讓她上前去攔住想要行不可為之事的希娜。
跟著苦笑一聲,低下腦袋對自己悄聲講道:
「呵,似我這般的螻蟻,也剛打那天上之烈日的主意,哈,那『膽小鬼』的名號,實在是誤人不淺,誤人不淺吶......
可若不行此險著,又怎能從那夾縫中,求得一絲生存的微光呢?」
福爾科無奈地抬起頭,雙目夾雜著晶瑩的淚花,他終究是忍不住對那註定的死亡感到了恐懼,因為他已經是無法可施。
「若是我真有大哥那多智如妖的天分,又何愁會落入此等境地呢?」
福爾科默默地與自己的內心講著,卻有一次瞧見希娜拖著殘疾的身軀,掙脫開琪恩的糾纏,朝著破爛的大門而去。
縱然琪恩哭喪著臉,雙手緊緊拉著她,可她仍舊不願離去,似乎在那外邊,存在著什麼極具吸引力的物件,在不斷誘惑著她一般。
福爾科不由思索起來,在明知實力懸殊,無可能勝過科林的情況下,到底是什麼在鼓舞,還是說強迫著她?
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愚勇,還是其他什麼,他未曾了解過的領域?
他幽幽嘆了口氣,沉鬱的內心讓福爾科的思維止步於此。
「說是愚勇也好,說是無知也罷,我只是想去做我認為,應該去做的事。」
「可你這一去,無非就是在送死!科林的實力如何,在場的所有人都再清楚不過了!」
琪恩難的在希娜面前硬氣起來,指著地上尚且溫熱著的那具屍體,氣哄哄地罵道:
「難道你看不見麼?他,就是你唯一的下場!」
「......」
希娜沒有回應琪恩的話,只是再一次倔強地撥開了擋在身前的琪恩。
「為什麼?」琪恩目光閃爍,跟在希娜身後,咬牙發問。
「為什麼不願聽我的話?」
自來到史東維爾城以來,壓制至今的情緒徹底爆發開來,琪恩怒吼著,在坐滿了傷患卻靜謐地仿佛萬物都死去了的旅館內。
她咆哮著,向那不願聽從醫師叮囑的患者。
大概是為了堵上琪恩的嘴,希娜那暗紅色的雙眸轉了轉,最後定格在攔於自己身前的琪恩臉上,柔聲說道:
「我有責任,也有義務去做。」
「責任?義務?又是從哪兒來的?在場的人中,比你強的有得是,又比你活的久得多也有不少,為何不是他們承擔起這送命的責任,卻成了你呢?」
「你不懂......」
希娜只留下這麼一句讓人難以接受的話,便徑直向著門外走去,再不回頭。
而琪恩卻也不再勸說了。
兩人自在史東維爾城認識以來,也才一天不到,說起來,兩人的關係不過是比從未相識的陌生人好上一些,既然這塊勸不動的倔木頭偏要去送死。
那她,還有什麼理由再去攔著對方呢?
她憤憤不平地坐回到福爾科身邊,從行囊裡頭把幾瓶稀有的藥劑拿了出來,放在手心看了又看。
琪恩本已下定主意,不再去關注那自找苦頭吃的希娜,可是,等那扇破門被推開時,破爛的木材划過牆壁時候,發出的吱吱呀呀聲,仍是讓她忍不住要去看吶。
不止是她一人,亦有許多人,被那映在地板上,拉得老長老長的影子,奪去了心神。
......
推開那爛木門,眼力所及之處,卻並非印象中的民居樓房。
目光略過,在那被夷為平地的廢墟之下,隱隱能瞧見,熱騰騰冒著氣兒的鮮血。
見到旅館內又有一人走出,科林睜開黑洞洞的眼眸,下一瞬閃身至希娜跟前,面露諷刺之色,卻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而是故意朝著旅館內大聲嚷嚷道:
「喲,商量了這麼久,就派了個傷成這樣的小個子來?呸,真是個孬種,換做是我,可沒那臉皮繼續當這史東維爾城的冒險者協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