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行囊裡頭的瓶瓶罐罐挑選出數瓶顏色各異的藥劑,再找那店小二要來一個大碗,按照既定的順序把各種藥劑添入其中,跟著攪拌兩下。
不多時,一份黏糊糊同時散發著惡臭的急救藥便呈現在希娜面前。
此時,稍微恢復了些許體力的希娜皺了皺眉,不安地扭動身子,本能在驅使她,離那碗臭得要命的藥劑遠些!
也虧得這碗藥劑的氣味雖然難以接受,但還不至於到「毒害」整個大廳的程度。
捏著鼻頭,琪恩把碗沿往希娜嘴上一塞,瓮聲瓮氣地說:
「閉上眼睛,一口氣喝了吧。」
希娜本還想再往後邊退去,可此刻無力反抗的她被琪恩按在懷裡,退不得半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惡臭的粘稠液體,緩緩從傾斜的碗口流出。
強忍著去嗅那氣味的念頭,可待到那藥液吃到嘴裡的時候,卻發覺似乎——「沒有聞起來難喝。」
希娜如此評價道。
「獨家秘方,琪恩特製,不過,難聞倒是真的。」
琪恩腆著臉誇了自己一句,跟著輕手輕腳地攙扶著希娜,讓她趴在桌上等待藥力消化時,旅館的大門外,忽然傳來利維的粗重喘氣聲。
跟著,渾身遍布深可見骨傷口的利維,像是條死狗般被人從外頭丟了進來,與此同時,還有數位倖存下來的等級七,被五花大綁著甩了進來。
個個身上都帶著深淺不一的傷。
而看起來捆綁者的技藝似乎還學不到家,又或是說,此人便是故意如此做的,故意、不小心用沾滿了粗鹽的粗麻繩緊緊勒住他們的傷口。
眾傷患便是個頂個的好漢巾幗,也不禁痛得齜牙咧嘴,口中哀嚎不止。
「會長!」
「怎得大家都傷成這樣了?」
一時間,大廳內人聲嘈雜,七嘴八舌地衝著意識已然有些模糊的利維問道。
還有些人是與那幾名等級七相熟,更是氣血上頭,憤憤衝上前去,朝著咬牙自地上撐起身來的利維吐了口唾沫,惡狠狠道:
「利維,你瞧你都幹些什麼好事!這麼多兄弟信任你,才會答應與你一同去奪回城門,可你看看!
在場的人都傷成怎麼樣了!有的沒了一隻眼睛,有的斷了右掌,有的還把腰子都給丟了!他們都是因為相信你,相信你口中的情報!
可結果呢!殘的殘,死的死,傷的傷,到頭來,要那花不出去的二十金,有何用處啊?」
那人再一看自己手腳上仍未結疤的傷痕,頓時悲從中來,淚涌如泉,撲倒在地嚎啕大哭起來。
這哭聲一起,便撩得在場眾人心生悲憤,有人怒罵道:
「有多少人!本不該死在這兒的!可我們卻...連收斂他們的屍骨都做不到啊!」
更有人心灰意冷,朝著本就失魂落魄的眾人又潑了盆冷水:
「要知道,當年可是足足四位等級七聯手都沒能拿下科林,反倒被他殺得四散,如今這麼些年過去了,他的實力,豈是我等可以抵擋的?
說是說,只需找出能勝過他的一人便成,這根本就是必死的命題!科林那混蛋,壓根就沒想過放走我們啊!」
更有人以頭搶地,心頭悲痛交加,口中不斷念叨家中孩兒的名姓、父母雙親的面容,跟著想起仍在門前苦苦等候的或夫或妻。
半晌過後,淚已流盡了,心也化作了灰,黯然無神的瞳中,找不出對生的希望。
旅館內的氣氛變得極度壓抑,粘結的空氣好似蜘蛛網般,把一行人的命運死死困在這史東維爾城中。
便是在這時候,利維頂著在場所有人,那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眼神,顫顫巍巍地出聲說道:
「凱雷將軍,對!還有凱雷將軍在!諸位,我們還有救,只要凱雷將軍領著軍打進城來,我們再與他裡應外合......」
說著說著,聲音也越發小了下來,連利維自己都沒那信心,面對著被禁魔石封鎖的局面,那凱雷將軍還能義無反顧地衝殺史東維爾城。
況且,有科林這位大將在,便是凱雷將軍所帶領的兵力強盛上數倍,恐怕,也難以攻進城裡吧......
隨著利維的勁頭焉了下來,眾人好不容易提起的零星希望,也如那熄滅的篝火一般,徹底暗沉了下去。
福爾科默默地注視著在場之人,饒是求生欲望無比強烈的他,此時也不免從自己身上,嗅到了一絲絕望的氣味。
是啊,以自己的實力,即便放在在場的人裡頭也是鶴立雞群,雖然比不上在等級七浸淫多年的利維,但單論魔力積累的量,也少有人能勝過他。
可在腦海中設想,當自己孤身碰上科林時,又能否全身而退時,竟是連預演一番都不用,便得出一個骨感的現實——
在科林面前,他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逃跑,都絕無可能。
無聲的哀嚎化作難言的恐懼,如淹沒亞特蘭蒂斯的海嘯撲滅了幾乎所有人的反抗意志,代表生之希望的蠟燭不斷燃起,卻總是那樣的弱不禁風。
曾有人高呼著要與那科林拼殺個你死我活,眾人便把期盼的目光投在他身上,可望著那人貌若瘋癲地衝出門外。
又在數秒後被打成一具破麻袋般的屍體,被丟回旅館裡頭,濁血污了地板,卻無人敢上前收斂他的屍身時,微微燃起的那縷希望,也就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被撲滅了。
跟著,就有一個霸道渾厚的聲音,自那被撞開的房門外邊飄來,只聽那人笑嘻嘻地說道:
「堂堂一整座史東維爾城,竟連一位能和我過上兩招的英雄好漢都找不出來麼?還是說,你們一個個的,都想著躲在暗處,盼望著有人能為你們站出身來遮風擋雨?」
「嘻,嘻嘻!我倒是懂了,莫非你們還在等那窩囊廢將軍的支援?」
那惱人的聲音又尖又細,更是附上了某種魔法,便是捂住耳朵,依舊會聽到那人直戳心思的尖銳譏諷聲:
「心存希望固然沒有錯,可就憑你們,又豈能讓已逃到百里開外的凱雷,折返回來救你們一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