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該死的是男人

  金姨娘心下一片茫然。

  說實話,今日丹娘過來本就在她預料之外。

  原本她想的,就是將這一片苦水藏在心中,慢慢地熬過這一段,等柳承易罪名落實,或貶官或發落,到時候她再一路相隨。最壞的,也不過是被攆出府去。

  這日子過得本就叫她心寒,在哪兒過不都是一樣?

  可丹娘來了,一連串的話說得她招架不住,那藏於心底的情緒傾瀉而出,她一口氣說完反而覺得渾身舒坦自在。

  只是……對方還問她對於以後的打算。

  生平第一次,有人將這選擇的權利送到了她的手裡。

  金姨娘意識到了什麼,又是興奮又有些懼怕,猶猶豫豫地看向眼前這位侯夫人。

  但見丹娘穩穩坐著,面容清艷端雅,那通身的氣派冷冽卻不疏遠,總像是蒙上了一層紗,叫人心生嚮往又不敢輕易靠近。

  咬了咬牙,她鼓足勇氣問:「我自個兒還有的選嗎?」

  「當然。」丹娘挑眉,「若沒得選,我何必問你?這不是多此一舉。」

  「我……還沒想好。」她垂眸,神色間有些許不舍。

  丹娘明白,金姨娘今日將那些心事和盤托出,但歸根結底對柳承易始終沒能忘情,怕一時半會也拿不了主意。

  輕輕頷首,她放下茶盞:「那你就好好想,想好了只管讓你家奶奶過來告訴我一聲就成。」

  說罷,她又看向慧娘,「這事兒可交給你了,事關你府上,你仔細點。」

  慧娘大為不解,但想起先前的承諾,還是順從地點點頭。

  姊妹二人沒多坐一會兒,丹娘便領著慧娘離去了。

  抱著那一匣子銀票地契,慧娘還有點回不過神來,直到進了她的屋子,丹娘才說話:「這些銀錢是肯定要交出去的,趁著上頭還沒查仔細,叫柳承易主動坦白,也能換一個罪名減輕,少吃些苦頭。」

  「這是應當的。」慧娘忙不迭道,「還請妹妹幫忙……」

  「不,這事兒你得自己去辦,別忘了,你才是柳承易的妻子,由你出面天經地義。」

  若是由丹娘轉手交給沈寒天,那就是把原本簡單的事情複雜化,反倒會引起那些有心人的忌憚,反倒不好。

  丹娘是想幫一幫這位四姐姐,可也沒想過給自家男人惹麻煩。

  見慧娘還有些猶豫,她嘆了一聲,勸道:「這事兒宜早不宜遲,你明兒就趕緊去。」

  「還有,別再苛待金姨娘了,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越狠她越倔強。就算你們下狠手,她也未必會聽,何必髒了自己,又鬧得她與你們徹底離心。」

  「她如今還是你們府里的姨娘,這個節骨眼上,你們又不能要了她的性命,不如把事情做漂亮了,兵不血刃地把這事兒了結了,也是你的一樁功勞。」

  字字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慧娘忍不住點點頭,應了下來。

  又提點了兩句,丹娘這才起身告辭。

  回程的路上,爾雅忍不住好奇:「夫人,您說四姑奶奶會按照您說的做嗎?」

  「我言盡於此,她真要半路改了主意我又能如何?不想這些我管不到的事情,不如想想咱們府里的菜園子,還有京郊那一大片菜地田莊,這方是正經。」

  爾雅歪著臉,輕輕一笑:「夫人說得對。」

  丹娘本來闔眼想小憩一會兒,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眼瞼微微一挑,盯著眼前的丫頭:「江興朝這次中榜了吧。」

  爾雅瞬間羞紅了臉,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還是新芽在旁接過話茬:「三甲第六名。」

  「年輕有為啊。」丹娘贊道。

  爾雅越發低頭不敢看人了,臉頰飛起了兩片紅暈,鼻尖上都沁出了汗珠。

  丹娘掃一眼,在心裡默默嘆氣。

  憋了一路,快到家時她終於忍不住了,來了句:「你還沒跟那姓江的小子有什麼呢,好端端地害什麼羞?男女之事本就天經地義,你行得正坐得端,臉紅什麼!該是放開些個,坦蕩些個,別叫人看了只說你小家子氣。」

  「若真有緣分,夫人我替你出面保媒就是;若無緣分,難不成這世上除了他,就沒有別家好兒郎了?」

  爾雅:……

  新芽卻很贊同:「夫人說的是。」

  爾雅再一次啞然。

  忙活了一日,天色將晚,今日倒是湊巧了,丹娘前腳進門,沈寒天后面就追了上來。

  夫妻二人相視一笑,竟習慣地牽著手往裡頭走。

  趁著朦朧春色的涼風回到燕堂,丹娘才更衣,就迫不及待打開了話匣子,將今日之事說給丈夫聽。

  沈寒天比她快了一步,已經換好了常服。

  他走到屏風後頭,見妻子一面嘮嘮叨叨,一面正在穿戴,忍不住上前替她牽過腰帶。

  男人長身如玉,從背後靠近,修長的胳膊繞過她的腰間,沒等丹娘反應過來,便替她系好了,順勢還將人攬入自己懷中。

  他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深深吸了一口氣,笑道:「夫人冰雪聰明,是我所不能及的。」

  丹娘白了他一眼:「少來,我不過是依著性子來罷了,權衡一個對大家都好的法子。」

  想了想,她又嘆道,「事已至此,想要讓我那四姐夫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怕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少做作點孽。」

  沈寒天:「你心疼柳府的那位姨娘?」

  她先是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

  這奇怪的回應倒讓他一頭霧水,見丹娘脫身要走,忙又一把將人撈回了懷中:「你是什麼意思?說給我聽聽都不成?」

  「算不上心疼。」丹娘無奈,「她畢竟是個姨娘,可她……也是個女人。」

  點到即止,她相信沈寒天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心疼,是因為站在金姨娘的角度,柳承易今日所遭遇的一切,可以說咎由自取,誰讓他辜負在先?

  不能心疼,是因為這個環境背景之下,一個妾本就沒多少生存空間,像金姨娘這樣的,能在官宦人家為妾,吃穿不愁,與貧苦的普羅大眾比起來,這已經是很好的了。

  「說起來,還是男人該死!」她撩起眼皮,深邃如墨玉的眸子裡閃動著火苗,「不能給的真心,當初就別輕易許諾呀,哄了人家掏出一片心,自個兒卻食言,後又拿什麼妻妾來壓人,這不是耍流氓?」

  沈寒天聞言,笑得合不攏嘴。

  「笑什麼笑!有什麼好笑的!」她惱了。

  他卻一把抱著她,學著她方才的語氣:「沒錯,可不就是耍流氓。」

  燕堂裡頭溫馨甜蜜,夫妻二人正在用飯。

  今日近身伺候的,是書萱和小桃綠兩個。

  新芽拉著爾雅躲到了後頭的廂房裡。

  關上門,新芽就問:「你到底怎麼想的?如今夫人也曉得了,也問起了,你自個兒不能稀里糊塗的,給個準話呀。」

  爾雅漲紅了臉,咬著牙:「我能給什麼準話,姐你這是為難人嘛!他、他……又沒說什麼,我能有什麼準話?」

  「那他若是真的來提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