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如意算盤

  這頓飯是順令縣主吃過的最憋屈的一頓。

  服侍完婆母后,自己也沒吃幾口,就找藉口說身子不適先回去休息了。回到自己的屋內,她再也忍不住狠狠哭了一場。

  自打這回服軟後,順令縣主自覺在周家的日子越發艱難。

  或許是她心裡還自認為身份不一般,處處都想著像過去那樣,誰知,周家上下對她是有禮在先,疏遠冷漠在後,真要挑毛病,也叫人挑不出來。

  總不能讓順令縣主到處嚷嚷,說婆家人對自己愛答不理的吧。

  這樣的日子過久了,心裡難免不快,她便又來到宮門外求見。

  等了足足好一會兒,才見裡頭一宮人過來傳話,說是瓊妃娘娘願意見她了。

  聞言,順令縣主大喜過望,一張臉頓時滿是光彩。

  只要姑姑還願意見自己,自己的靠山就沒倒!

  她甚至已經想好了,等會子出了宮回府,看周家那一幫人如何表現,他們骨頭再硬,還能與聖上的寵妃硬碰硬麼。

  當今太子可是她的表哥!

  光是這麼一層關係擺在這兒,她就不信自己扳不回這一城!

  誰知進了瓊妃娘娘的殿門,裡頭正在發火。

  「什麼叫不來請安了?這是什麼話?恭親王妃素日裡對本宮很是敬重,那一日本宮的賞賜她也收了,今早離宮,怎麼能不來請安再走?眼裡還有我麼?!」瓊妃坐在上首的羅漢床上,滿臉怒氣。

  下頭的宮婢們一個個膽戰心驚。

  為首回話的掌事姑姑壯著膽子道:「奴婢去宮門外的時候,恭親王妃已經出宮了,且……拿的是端肅太妃的牌子,是以不過來請安也是有的。」

  聞言,瓊妃的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

  入宮多年,她當然明白這些宮規。

  恭親王妃是奉命進宮侍疾的,代表的是中宮娘娘。

  太妃畢竟不是太后,中宮親自侍疾未免不妥,可太后與皇帝又都放心不下,中宮娘娘才想了這麼一個折中的法子的,倒也穩妥。

  恭親王妃為端肅太妃而來,離開的時候,也只需拿著太妃宮裡的牌子就成。

  說白了,若是其他宮裡有相熟的人,恭親王妃過去探望請安一二,也在常理之中,可人家不去也沒什麼大錯。

  即便告到聖上跟前,多半瓊妃還會被斥責無事生非,人家恭親王妃可一點錯都沒有。

  道理是道理,心情是心情,這兩件事攪和到一起,瓊妃自然難以平息憤怒。

  那染了丹蔻的指甲鮮紅,緊緊扣入掌心後許久,才緩緩鬆開,瓊妃抬手攏了攏髮髻:「也罷,那她離開之前可去過中宮了?」

  那姑姑面露難色,沉默著點點頭。

  瓊妃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抬手掀翻了旁邊案上的茶杯。

  一室宮人都嚇得齊刷刷跪倒在地,口中不斷呼著娘娘息怒。

  順令縣主進來的時候,剛巧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她也被驚得心頭亂顫,好不容易穩住了,提著裙擺款款而入,恭敬地跪下請安:「瓊妃娘娘萬安。」

  「你來幹什麼?!」瓊妃氣懵了。

  「是、是……姑姑您同意我進宮的呀。」

  瓊妃這才想起方才宮人的回話,自己好像確實同意了。

  潦草地擺擺手,示意侄女進來,她緩過一口氣,不耐道:「把這些收拾了,都下去吧。」

  待殿內只剩下她們姑侄二人,瓊妃才開口問:「你怎麼來了,不是叫你好好在周家待著麼?」

  「姑姑,周家的日子真不是人過的。」

  順令縣主一開口,眼淚簌簌而落,「周家人如今眼裡都沒我這個人了,處處都冷漠待我,我就算有意要討好,她們也是這般不咸不淡的。我每日要給婆母請安,要伺候婆母洗漱收拾用飯……他們、他們拿我當個下人一般看待!即便是下人,也能換來主子一二好臉色吧,偏我什麼都沒有……」

  還沒說完,她又一陣嗚咽。

  瓊妃一陣頭大,靠在榻上,無力地嘆了一聲。

  她容顏依舊姣好,瞧不出歲月留下的痕跡,還是那麼嬌媚動人,可她那雙眼睛早已滿是滄桑。

  從前,她蟄伏於貴妃之下。

  一是不敢也不能出風頭,自己尚有把柄在,且前朝不安定,聖上也不願她出來招惹,徒增閒話,反倒不好。

  後來貴妃沒了,她的兒子一朝入主東宮,她終於可以揚眉吐氣。

  可……也不知是誰跟皇帝吹了枕邊風,那一日,聖上面色陰沉地來到她處,沒等瓊妃開口,就屏退左右,問了她一句:「你當年入宮之前,是否有過婚配?」

  只一句,驚得瓊妃三魂不定,慌忙就跪下了。

  跪下便痛哭流涕,訴說自己那一段曾經的往事,望門寡這三個字都被她說了出來,可謂在聖上面前全然不顧臉面身份。

  見她哭得傷心絕望,似是受了大委屈,聖上又不忍心,最終還是親手將瓊妃攙扶起來,抱在懷中好生安撫。

  末了,還陪著瓊妃用了晚飯,這才說自己還有摺子沒有看,便匆匆離去了。

  當時瓊妃還沒察覺到哪裡不對,還以為自己就這麼糊弄過去了。

  漸漸地,她覺察出來不對勁了。

  聖上很少再來看望她,哪怕她親自做了甜湯點心之類的送過去,也被拒之門外,東西倒是能送到御前,可她無論如何卻見不著天子一面。

  再加上帝後情分加深,更是讓她六神無主,慌得不行。

  她很清楚,無論最後是誰登基,中宮永遠是太后之位。

  也就是中宮娘娘運氣不好,前頭的幾個孩子都沒能保住,但凡有個嫡子在,這東宮之位也落不到瓊妃兒子的頭上。

  若是後宮之主不但有管理六宮之權,更有聖上的偏寵與信賴,那她往後的日子才叫岌岌可危。

  瓊妃這才想起那一日聖上問的話,當時冷汗就下來了。

  心虛的人往往就是這樣。

  越是猜測越是不安,越是不安越是不敢去求證。

  她才搭上了恭親王妃這邊,想著能曲線救國,也好好打點一下自己與中宮娘娘的關係。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她想給侄女另尋一門好親事。

  順令縣主喪夫新寡,但正值年輕貌美。

  由她出面,替侄女主持婚事,想必也能尋到另外一個助力。

  瓊妃太急切了。

  這個時候她才明白聖上的寵愛不過是浮雲,摸不透也抓不住,她需要更多的底牌才能站得穩。

  利用侄女婚事,拉攏當朝的紅人,這也是她的下一步棋。

  左右謀算,最後她的目光還是落在了沈家。

  沈寒天看著就是絕佳拉攏的對象——年輕有為,又曾被聖上重罰,如今再得重用,必然比一般人更小心謹慎。

  最最關鍵的一點,順令縣主還是挺中意沈寒天的。

  女子有了這個心思,再以柔情為攻勢,她就不信了,沈寒天也是男人,難不成真能坐懷不亂?

  那宋家女雖美貌非凡,也有點本事在身上,但到底粗俗不堪,難登大雅之堂!宮裡能給她撐腰的,也就一個太妃。

  太妃年紀大了,還能活幾年?

  念及此,瓊妃柔聲道:「別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