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86】

  因著剛攻下定州城,軍隊在原地休整五日,所以陳暮雲難得睡了個好覺。

  等一覺醒來,她便被尉遲虎找上了。

  一見到她,尉遲虎直接拍了拍她的肩膀,無比感激道,「好小子,原以為你打戰是把好手,沒想到你還是個大福星。

  若不是你,我那好兄弟怕是……嗨不說那些晦氣的,你且說說你立了這麼大的功勞,想要什麼賞賜?」

  陳暮雲揉了揉被拍得有些疼的胳膊,靦腆又質樸的說出了她的願望,「當大官!」

  尉遲虎一怔,尋常人聽到想要什麼賞賜,大都要謙遜推辭一番,這小子倒爽快!

  他喜歡!

  「哈哈哈你倒是個實誠的,放心,你殺敵英勇,又立了這樣一個大功,當官少不了你的!等咱班師回朝了,我親自向陛下請賞,起碼一個五品的郎將!」

  尉遲虎一臉欣賞的看著她。

  陳暮雲自然也樂開了花,五品的朗將啊,她父親過了不惑之年也就四品官!堂兄考了個榜眼,也才封了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自己直接五品了!太有面子啦!

  她滿臉堆笑,連忙謝過尉遲虎,末了還是沒壓住好奇,問道,「少將軍,敢問一句,我救得那一位是什麼來頭啊?」

  她可是聽說陛下都親自去探望了,難不成自己救了個什麼皇親國戚?

  尉遲虎愣怔片刻,想著眼前的年輕人到底是子言的救命恩人,也就沒瞞著她,壓低聲音將子言的身份說了。

  陳暮雲,「!」

  天爺吶,那文文弱弱的小白臉竟然是國朝赫赫有名的尚書令,一等誠嘉毅勇公司空曙!

  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有種天下掉餡餅的砸中腦袋的不真實感。

  這番經歷,日後跟子孫後輩吹牛逼都能吹個幾天幾夜。

  ……

  三日後,在軍醫的細心照顧之下,司空曙總算睜開了眼。

  最先入眼的是一把濃密的大鬍子,再往上便是一雙含淚的虎目,「子言,你總算醒了嗷嗚嗚嗚嗚……」

  司空曙濃眉微微皺了下,腦海中又出現不少記憶碎片來。

  好一會兒,他才沙啞著聲音道,「晉貞……別哭了……」吵得耳朵都嗡嗡響。

  尉遲虎一呆,等反應過來,抬起衣袖抹了把眼淚,虎目圓瞪滿是喜色,「太好了,子言,你還記得我!果然是好兄弟!」

  司空曙還是很虛弱,靜靜地平躺在榻上,看著尉遲虎高興的左右吩咐著——

  「你,快去把軍醫叫來,就說子言醒了,讓他趕緊來瞧瞧。」

  「還有你,快點去請陛下,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

  「對了,還有廚房裡燉的肉糜粥,端過來,餓了這麼久肯定肯定餓了。」

  待吩咐完後,尉遲虎又看向司空曙,「子言,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有你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裡?

  你知不知道我快要擔心死了,我還以為你小子……咳,還好你沒事,不然我這輩子良心不安。」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這麼一大串,司空曙也沒那個心力去回答,只虛弱的抓住重點道,「陛下也在?」

  尉遲虎道,「是啊,陛下御駕親征,咱們前幾日剛攻下定州城,這會兒還在定州城整頓。」

  說到這裡,尉遲虎也明白過來為何派出去尋找司空曙的人手總是沒有消息,他們失散的時候是在秦州,所以人手都去秦州尋了,壓根沒人想到他會出現在定州附近。

  不過聽那陳牧雲說了,司空曙是被一老漢從河裡救出來的,想來應該是從秦州那條隴河衝到了定州境內。

  嗐,這麼說子言真是老天爺保佑,福大命大!

  沒多久,元珣和軍醫也都趕來了。

  司空曙也是一眼就認出了元珣,扯出一抹虛弱的笑容來,「陛下。」

  元珣見他認出自己,也是喜不自勝,「子言,見你還活著,朕……很歡喜。」

  軍醫昨日說了,腦袋受到外界的劇烈碰撞,很有可能造成失憶的情況。

  如今看子言還認得他們,可見子言很是幸運,並沒有失憶!

  他有許多話想說,但司空曙現在的狀態並不適合多言,元珣也只能強壓住情緒,趕緊讓軍醫替他檢查下情況。

  待一番檢查後,軍醫拱手道,「目前看來司空大人的情況比較穩定,接下來只要好生休養著,應該並無大礙。

  至於腦袋的情況,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才好下定論。」

  聞言,元珣等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

  司空曙輕聲道,「臣讓陛下擔憂了。」

  元珣深邃的眼眸定定的看向他,沉聲道,「你給朕好好養著,務必要好起來,否則朕饒不了你。」

  司空曙淡淡笑了笑,「臣遵命。」

  一時間,營帳內的氛圍變得輕快不少。

  傍晚時分。

  元珣將尉遲虎叫到主營帳內。

  「大軍還要繼續前行,子言的身體狀況受不了顛簸,朕打算將他留在定州城休養,等他的箭傷好了,再派人送他回京。」

  元珣端坐在雕竹節椅上,燃燒的燭火照在他的臉上,顯得面部輪廓越發深邃。

  他抬眼看向下首的尉遲虎,「朕打算讓你駐守定州城,也好看護著他,你可願意?」

  聽到這話,尉遲虎單膝跪下,忙不迭應道,「陛下還肯將子言託付於臣,臣怎敢辜負陛下信任!此次臣一定會守好定州,護好子言,若有半點紕漏,臣自己把腦袋摘咯!」

  元珣「嗯」了一聲,又想到什麼似的,「你之前提到過的那個陳牧雲,這回讓她同你一起留在定州。」

  再往後的戰役肯定更加兇險,這陳暮雲雖殺敵勇猛,但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的,阿措那小嬌氣包肯定又要哭紅眼睛了。

  還是駐守在定州城比較安全。

  元珣自認為這番安排很是穩妥,然而——

  「什麼?

  讓我留在定州?

  !」

  陳暮雲兩道眉毛都豎起來了,表情稍顯擰巴。

  尉遲虎道,「是啊,留在定州多好,陛下還說了,封你一個正五品下的懷化郎將!」

  雖說得了個懷化郎將的官職,但聽到不能繼續打戰了,陳暮雲還是有些鬱悶。

  糾結好一會兒,她抱拳朝尉遲虎鄭重拜了下,「少將軍,屬下……屬下不想駐守定州城,屬下想隨著大軍繼續向前,還望少將軍成全!」

  尉遲虎呆了呆,隨後緊緊凝視著面前這個年輕人,沉聲道,「駐守定州城不好麼?」

  陳暮雲埋著腦袋,聲音卻無比堅定,「駐守定州自然比沙場殺敵要清閒,然屬下既已投軍,就不是為了享清閒的。

  相比於駐守,屬下更嚮往馳騁沙場,與敵人拼殺……」

  拋頭顱,灑熱血,她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

  她就是喜歡攻城略地帶來的那種滿滿成就感,她一身的好武藝都還沒全力施展,她才不樂意止步不前。

  尉遲虎聽著陳暮雲這話,看向她的目光也愈發欣賞,「好小子,瞧著瘦瘦小小的,志向倒是高,我大梁有你這樣的好男兒,何愁江山不穩?

  既然你有鴻鵠之志,那我自當成全!」

  他拍了拍胸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我這就去跟陛下說。」

  陳暮雲恭敬一拜,「牧雲多謝少將軍。」

  ……

  三日後,司空曙和尉遲虎留在了定州城,陳暮雲隨著平叛大軍拔營離開,朝秦州進發。

  七日後,大軍到達秦州城外,開始發起進攻。

  又逾十日,秦州城破。

  九月中旬,大軍至肅州城,與叛軍首領石德彪的軍隊僵持鏖戰。

  經過半個多月的纏鬥,石德彪的軍隊逐步被擊潰,新封不久的懷化郎將陳牧雲拿出獨家招數,於百米之外取了石德彪的首級,立下大功!

  隴右亂黨群龍無首,發生內鬥,面對朝廷軍隊的攻擊,毫無還手之力。

  大軍攻占肅州城的那日,殘陽如血。

  在那漫天紅霞之下,秋風蕭蕭,旌旗烈烈,大軍歡呼不已。

  城樓高處,一身銀色鎧甲的元珣望著遠處,面目肅然又冷冽。

  尉遲偉緩步走上前,躬身道,「陛下,亂黨已悉數剿滅。

  只是……」

  元珣微微側眸,「嗯?」

  尉遲偉愧疚道,「臣在城中發現一處密道,那亂臣賊子荀禮在攻城之時,已經趁亂逃跑了……」

  元珣眸光暗了暗,「跑了?」

  尉遲偉腦袋埋得更低了,「臣已經派了士兵前去追尋!」

  元珣「嗯」了一聲,又眯起狹長的眼眸,眺望著遠處的風景,聲線平淡道:

  「他跑什麼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就算跑到天邊去,朕還是能將他抓回來。

  他若是投降,朕沒準還能看在少年情誼的份上,留他一條性命。」

  尉遲偉默默的不敢接話。

  元珣這邊剛將尉遲偉揮退,常喜那邊就湊了上來,「陛下,剛收到一封京中來信,是長公主殿下的。」

  聞言,元珣的臉上總是有了些不一樣的表情。

  他接過那信,當即拆開了看。

  前面大都是談及朝中情況,後半段則是關於阿措的情況。

  「御醫推測宸妃產期在十月中旬,宮中穩婆奶娘等都已安排妥當,爾在外不用掛心,專心戰事……」

  十月中旬。

  也就是再過不久了。

  若是快馬加鞭的趕路,沒準可以趕在她生產前回去。

  元珣那顆在戰場冷硬許久的心忽的滾燙起來,修長的手將信紙攥得很緊很緊。

  沉吟片刻,他轉身吩咐常喜,「去,將尉遲偉等幾位將軍請來朕帳中,朕有要事吩咐。」

  常喜連忙應了。

  深夜,一彎明月躲在雲層里半遮半掩。

  萬籟俱寂的肅州城門忽的打開一道,一隊黑衣人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出。

  濃郁夜色中,噠噠噠的馬蹄揚起陣陣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