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在去哄阿措之前,元珣先派了小太監將司空曙找來。
太極殿內。
在說了一通有的沒的之後,元珣開門見山,直奔主題,「朕……把一個妃嬪嚇哭了。」
被緊急召見過來的司空曙還以為出了什麼國朝大事,聽到元珣這話時候,先是一怔,隨即毫不驚訝道,「後宮妃嬪也不是第一天這般敬畏你,之前不是還嚇暈過幾個麼?
嚇哭一個有什麼稀奇。」
元珣臉一黑,「這次不一樣……」
司空曙,「?」
元珣懶得說,只給一旁站著的常喜丟了個眼神過去。
常喜立即會意,簡單又委婉的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司空曙聽後恍然大悟,看向元珣的目光多了幾分調侃之色,笑道,「陛下你早說嚇到的是沈嬪,那臣就理解了嘛。」
元珣一個眼刀子飛過去,不自在的咳了一下,「你說,朕接下來該怎麼做?」
司空曙訝然,「陛下這是在問臣?」
元珣,「廢話。」
司空曙攤開手,無奈嘆道,「陛下問臣其他的,臣或許還能答上一些。
但在兒女情事之上……陛下你也知道臣還尚未娶妻,也沒納妾,沒什麼紅顏知己,臣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頓了頓,他猜測道,「或許哄一哄?」
元珣,「……」
他哪裡不知道要哄,可問題是,怎麼哄?
就在一君一臣倆陷入思索時,長公主來了。
在搞清楚君臣倆的困惑後,長公主挑眉,用看「小弟弟」的眼神掃了他們倆一遍,「就這?」
司空曙,「……」長公主這是在鄙視他們吧?
元珣,「……」是的,被鄙視了。
當然,長公主也不是干看笑話的人,尤其是事關自家弟弟。
她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就毫不吝嗇的開了一堂「男人該怎麼哄媳婦」的情感小課堂。
口若懸河半個時辰後——
長公主一本正經的總結道,「說一千道一萬,最重要的還是要用心對待。
人心換人心,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在感情方面呢,女人要求的並不多,一顆以誠相待的真心,便足矣抵過千萬。」
元珣敬佩的看向的長公主,學到了!
司空曙也敬佩的看向長公主,殿下懂得好多!
轉念間,心底又有些卑微的期盼,不知道是否有朝一日,他也可以用這些辦法哄她?
得到長公主的真經傳授後,元珣直接就往芳菲閣去了。
被落在太極殿的司空曙,「……」
陛下你不仗義。
他拘謹的看向對面坐著的長公主殿下,猶豫片刻,出聲道,「殿下,若無其他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子言你若有空,就陪我下盤棋吧?」
長公主溫和朝他微笑,「也許久沒有與你下過棋了。」
「這……那臣恭敬不如從命。」
司空曙拱了拱手。
很快棋局就擺開,兩人對坐著,身側的鎏金麒麟香爐正燃著清甜的蘇合香,青煙裊裊。
長公主落下一枚白棋,輕笑道,「阿珣也是個糊塗的,找外援就算了,怎麼找了你這個沒娶親的當參謀,你們兩個諸葛亮,還抵不過我這麼個臭皮匠。」
「殿下怎麼是臭皮匠呢。」
司空曙垂著眸,低聲道,「是臣愚鈍,不能替陛下分憂。」
長公主哼笑了一聲,忽然道,「我瞧了瞧你這發冠也沒什麼稀奇的。」
司空曙微怔。
他正不解,又聽長公主道,「不是為了展示你的發冠,為何我與你說話,你一直拿頭頂對著我。」
司空曙一陣窘迫,趕忙抬起頭,「臣、臣是在看棋局。」
長公主挑眉,拉長尾音「哦」了一聲,又道,「子言,你如今也有二十四了吧?
還沒遇上心儀的姑娘麼?」
她突然問起這事,讓司空曙啞言了半晌。
長公主卻是不以為意,十分熱切的說道,「此次一同來行宮避暑的女眷中,有兩位我覺得不錯,一位是鎮國大將軍家的嫡幼女,一位是冠軍侯家的嫡長女,她們一個溫柔嫻靜,一個活潑可人,且家世地位都與你相當,可謂是門當戶對。
你若是有空的話,我可以做個局,引你們見見?」
聞言,司空曙眸子微閃,一開始的緊張也消失,恢復成平日裡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
「多謝殿下好意,只是臣已有心儀之人……所以就不勞長公主費心了?」
「哦?
你有心儀的姑娘了?
說說看,是哪家的姑娘,這京中的貴女我大多是認識的,也好給你參謀參謀。」
長公主好奇問道。
司空曙沒有立刻答,只是凝著黑眸看向長公主。
半晌,才緩聲道,「於臣來說,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明月,只要能不時仰望著她,臣便心滿意足。」
長公主一怔,對上司空曙那雙漆黑又明亮的眼眸時,心中驀得一跳。
難道子言他……
她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棋子,露出個輕柔客氣的笑,「我突然想起我還約了崔九娘和周夫人看戲,這局棋,且算我輸了。
下次有機會,我再贏回來。」
說著,她站起身來,往外走去。
司空曙微微彎腰,看著長公主搖曳的赤金色裙擺,拱手朗聲道,「臣恭送長公主殿下。」
人很快就走的沒影,他回首再去看那棋盤。
黑白棋子縱橫交錯,黑棋瞧著氣勢強盛,但細看就能看出已是強弩之末,破綻十分明顯。
只要她再下一步白棋,她就可以大獲全勝的。
可她,沒有下。
——
芳菲閣,蟬鳴陣陣。
阿措正躺在床上,眼睛上蓋著一塊用冰水浸過的濕帕子。
慕藍在一旁輕聲勸道,「小主你別難過了,要是真把眼睛哭腫了,明兒個怎麼出去見人呀?
你不是跟長公主說好了,明天要去跟她學騎馬的嗎?」
阿措的臉小,那濕帕子遮過她大半張臉,那張露出來的小嘴不高興的撇著。
「我才不難過,我一點都不難過!」
「我才不要為他生氣,他不理我就不理我,我以後也不再理他了……」
「哼,他還騙我,嚇我,他這麼壞,我也不喜歡他了,再也不喜歡了。」
慕藍弱弱的喚了句,「小主,你……」
阿措還是自顧自說著,「反正我爹爹他們也受到懲罰了,祖母也在京中安頓好了,我也沒什麼其他顧慮了。
以後咱們就關起門來自己過,等我把小寶寶生下來,我們一起教它養它……陛下,哼,管他理不理我,我才不在乎了呢。」
「你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怎麼教孩子讀書成人?」
「大不了我現在開始學唄,再說了認不認字,照樣能長大成人……不對,慕藍你的聲音?」
阿措一驚,趕緊將眼睛上的帕子扯了下來。
眼睛一睜開,就對上一張俊美無儔的臉。
元珣正坐在床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灰青色眸子透著幾分隱隱的戲謔。
而慕藍早就不知道去了哪裡,屋內就他們兩人——
大眼瞪小眼。
元珣勾唇,「嘴上說著不理朕,背後卻連養孩子的事都想好了?」
阿措一張小臉頓時漲的通紅,賭氣道,「我的孩子,跟你沒關係!」
元珣眸子一眯,泄出些許冷戾,「朕是孩子的父親,怎會沒關係。」
阿措不服氣的嘟囔著,「誰知道你是不是……」
元珣抿唇,「嗯?」
感受到他目光的銳利,阿措慫慫的改了口,「那、那也是我生的,跟我最親。」
元珣失笑。
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孩子還沒影呢,他們為這事情較真箇什麼勁兒?
他輕咳一聲,記起正事來,他這趟是來哄她的。
看著阿措還紅紅的眼睛,他伸手摸了摸,「回來還哭鼻子了?」
阿措瓮聲瓮氣,「才沒有。」
「還嘴硬?
若是沒有哭鼻子,怎麼還用冰帕子敷眼睛?」
「我樂意。」
「……」
元珣微微蹙眉,之前怎麼沒發現她的脾氣還挺犟的。
「朕剛才不是故意嚇你的。」
阿措不理他。
「朕也不是故意不理你,只是……」
阿措打斷道,「是你始亂終棄。」
元珣,「?」
阿措黝黑的大眼睛又霧蒙蒙起來,委屈的望著他,「話本上的書生也是這樣,一開始對小姐溫溫柔柔的好,可得到了小姐的身體後就不再珍惜了,轉頭就跟更有錢的大家閨秀好上了。」
元珣,「……」
阿措自顧自繼續說著,「後來小姐懷了孩子,苦苦等待書生中狀元回來,卻等到書生迎娶大官之女的消息,小姐帶著一雙兒女告御狀……」
一想到話本里的小姐還能上京城告御狀,求個公道。
而自己卻是被當今皇帝始亂終棄,連個告狀的地方都沒有,阿措頓時覺得自己更可憐了。
元珣臉色沉了,眉頭擰得緊緊地,「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一天天看的都是些什麼話本?
等回宮後一定要好好整頓下她那錦繡軒。
眼見著小東西淚光盈盈,元珣也記不起長公主說的那些一二三步驟了,滿腦子只想著讓她不要哭了。
他索性一把將她拉起,將那小腦袋按到了自己的懷中,抱得很緊很緊。
阿措:他要悶死我!
她小小的掙扎了兩下,卻感覺到男人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低沉好聽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朕說過,不會丟下你的,永遠不會。」
阿措頓住了。
雖然她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卻知道他很認真。
她聽得到他的心跳,強而有力,咚咚咚的震著她的耳朵,熱忱又真摯。
不知不覺的,她那顆委屈的心,也安穩平靜下來。
暗暗想著:那這次就原諒他吧,要是還有下次,她真的帶著孩子跑了,再也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