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聽書又指指暗九身上披著的披風,輕笑:「這上好火狐毛製成的披風二爺說不要就不要了,非要我扔到門外去,這不就扔出來了嘛。」
暗九低頭不語,臉被圍著的四個暖爐照的火紅,手指輕輕捻著柔軟的皮毛,好想主人,他不想要什麼名貴的火狐毛,只想鑽到主人懷裡,讓主人摸摸自己,弄疼自己,起碼現在,自己的身體還能讓他歡喜。
「切。」海棠腳踢了下小石頭,瞪了暗九一眼:「二爺身體本就不好,屋子裡的暖爐都擺在外面,第二天可不得大病一場。」
聽書也附和:「沒錯,剛才我還聽到二爺咳嗽了。」
主人病了?
屋子裡沒再添置別的暖爐嗎?
暗九愣愣的,主人因為體弱的原因,畏寒的厲害,每天晚上都要抱著他,還說什麼遲早有一天在屋子裡鋪滿地龍。
地龍是什麼暗九也不認識,但他念叨的多了,暗九隻覺得心疼恨不得以身代之,主人有多怕冷他是知道的,怎麼就突然嫌熱了呢?
暗九抬頭:「聽書,這暖爐我不需要,勞煩您還是送回去吧,主人本就體弱,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切,假好心什麼?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照我說,二爺說扔就是真的扔了,聽書你就是瞎好心。」
海棠冷哼一聲,嘴角抑制不住笑意,湊到聽書耳邊說:「聽書姐姐,我剛才帶江大夫給顏小姐診脈,你猜我聽到什麼了?」
聽了她剛剛的話,聽書蹙眉,臉色頓時變得難看,把她拉到離暗九比較遠的地方。
海棠掙開她的束縛,眼看離二爺的屋子遠了不少,欣喜的說:「江大夫說,顏小姐懷孕了!」
「別胡說!在府里少說多做,謹言慎行,嬤嬤教導的都忘了嗎!」
聽書瞳孔瞬間收縮,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跪著的暗九,暗九依舊跪著直挺挺的,像是對海棠說的話充耳不聞。
「哎呀,好聽書,我真沒胡說。」
海棠撒嬌的拽拽她的衣角,心裡卻對她的教訓極其不屑。
「顏小姐都懷有身孕兩月有餘了,你算算不正是二爺和顏小姐相好的那段時間嗎?之後顏小姐被匪徒掠走,這幾日才尋回來,就算被匪徒玷污,時間也對不上啊,而且侯爺老夫人都由著二爺把顏小姐帶回來了,那這孩子肯定是二爺的,如果是別人的,二爺會這麼盡心盡力的照顧嗎?還讓我們把她當主子一樣,我看啊……」
「你看什麼看,閉嘴吧你。」聽書捂住她的嘴,知道暗九耳朵靈的不行,這話定然都聽到了心裡,故意說,「二爺對夫人的好我們做下人的都看在眼裡,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再說,二爺菩薩心腸,幫顏小姐忙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休要再胡說,小心被二爺聽見再罰你!」
海棠氣性上來,偏不住嘴:「我哪裡說的不對了,之前二爺身體不好,和個下人廝混在一起,這原本就與禮不容,老夫人當時是心疼二爺,就當我們鍾離苑裡養了個玩物,能逗得少爺開心就好,自然不會和他過不去。」
聽書聽她一口一個玩物,頭都大了,捂著她的嘴不讓繼續說下去,又怕折騰的動靜太大引來別人,卻被海棠咬了一口,說的更是興起。
「現在呢,二爺身體已然好全,更不用說他胸有溝壑,是要幹大事的人,豈能因為一時意氣,與個玩物廝混一輩子。再說了,就算二爺真被勾了心,那子嗣該如何?就算他能一時得二爺寵愛,沒有子嗣傍身,能得一輩子嗎?!」
「啪!」
聽書抖著手扇了海棠一巴掌:「別說了!你再說我就告訴嬤嬤,絞了你這惹禍的嘴!還不快和夫人道歉!」
「我不!」聽書的一巴掌使了勁,海棠臉頰立刻就腫了起來,流著淚瞪了她一眼,「憑什麼我要道歉,都是做下人的,他有什麼資格讓二爺寵著,他不配!」
聽書和海棠從同一個村子被賣到了侯府,向來將她當做親妹妹多加照顧,自然知道她這次闖了大禍,雖然二爺平常看起來脾氣好,也不把他們這些丫鬟們當下人,甚至偶爾會由著她們的貪玩性子玩鬧。
但這只是主子好心,作為下人的只要把這份善意放在心底懂得報恩就好,切不可多想,奢望過多就會和海棠一樣失了分寸,沒了規矩,總歸還是害了自己。
聽書嘆了口氣,走到暗九面前跪下:「海棠今日犯了大錯,聽書知道她罪無可赦,還請夫人看在她年紀小的份上……饒了她這一回吧。」
暗九沒說話,愣愣的看著已經熄燈的屋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已是深夜。
聞景行躺在床上遲遲沒有睡意,一是腳凍得慌,二是滿腦子都是暗九。
他腳寒,怎麼也捂不熱,睡覺時被子裡總是會放幾個湯婆子在裡面,後來床上有了暗九,暗九最初並不願意和他睡在一個被窩裡,是他故意把腳探過去,暗九雖然臉紅,但還是會乖乖把他的腳夾在自己腿間,一點點捂的暖和了,也不肯放了。
之後是冰涼的手,然後是腿,一點點登堂入室,等回想起來,暗九整個都已經是在他懷裡了。
一縷寒風卷了進來。
聞景行裹著被子抖了一下,剛想起身看看是不是窗戶沒關嚴實,下一秒就感覺到了周身的被暖意包裹。
是暖爐。
是有人把暖爐搬了進來。
肯定不是聽書。
也不是普通的侍衛丫鬟。
能悄無聲息的把這四個大傢伙偷摸搬進來,只有暗九那傢伙能做到。
聞景行臉上總算帶了些笑意,輕輕翻了個身佯裝睡著了。
這個突然的動作把暗九下了一跳,急忙跪下低下了頭做出請罪的姿勢,卻遲遲沒有聽見聞景行的聲音。
他垂首膝行到聞景行床前,卻不敢抬頭,顫聲喚了一聲:「主人。」
聞景行沒答話,心卻撲騰撲騰跳得飛快,來了嗎?趁著人熟睡剖析心裡話的經典橋段就要來了嗎?
久安,主人真的睡了。
主人保證,容嬤嬤的針扎我腳心都不會醒的那種熟睡,死沉!
聞景行內心火一般炙熱,軀體睡得和豬一樣死沉。
即便做出熟睡的假象如此,暗九也在地上跪了有半柱香的時間,就在聞景行忍不了要把他抓上床的時候……
突然覺得自己他雙足所在的錦被被人掀開了,然後伸進了一雙溫熱的手掌。
聞景行:!!!
暗九他要幹什麼?撓我腳心看看我到底睡了沒?
……聞景行自認可以挨住容嬤嬤的針,但是真不一定能扛得住被人撓足心。
但明顯是他想多了,暗九隻是跪在床腳,用在暖爐上烤熱的手掌包裹住了他的雙足,低眉順眼的不說一句話。
聞景行又氣又心疼。
就算是主僕關係,你也不至於隱忍到這種份上,我現在又沒醒著,你說句心裡話比鬼鬼祟祟的背著我做些都強得多。
聞景行又等了很久。
暗九手來回烤了三次,其實只要找聽書要一個湯婆子就可以,但他只是想多碰碰主人,他惹主人生氣了,他愚笨,不知該如何討他歡心。
他怕今夜過後,主人就真的再也不需要他了。
暗九不敢再多想,他現在眼睛酸澀的厲害,擔心自己忍不住落淚。
卻沒想到上首突然傳來主人的聲音:「為什麼?」
暗九剎時肌肉僵硬,條件反射就想跪下請罪,卻又聽聞景行到:「還冷,捂著。」
「是。」
暗九緩緩應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剛才的擔憂莫名去了八分,反倒多了些無恥的竊喜,他以為主人在問為什麼會夜深闖入寢室,低著頭答:「今夜風大,主人體弱,又將暖爐全部贈與屬下……屬下怕您難以入睡,第二日受涼感染風寒。」
「我沒問你這個。」聞景行已經坐了起來,垂眸看著暗九的柔順的長髮,儘量語氣柔和的問,「今日為何讓我將顏清歡接進鍾離苑當……女主人。」
暗九一怔,睫毛微顫,他不敢抬頭看主人。
也不敢答,答案里暴露了他膽大包天的私心與不切實際的妄想。
聞景行和他耗到底,今晚不得到答案決不罷休。
沉默半晌。
不知過了很久,暗九覺得聞景行的腳暖和了,才把手伸出來把被子重新給他掖好,聲音泄出一絲不穩的顫意:「因為……我覺得您並不喜歡顏姑娘。」
聞景行徹底呆滯了,他以為暗九可能會說出「顏小姐怎麼怎麼樣好,與主人如何如何般配之類的屁話」,但沒想他的腦迴路極其新奇,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去破題。
聞景行無語的笑了,問:「這是什麼邏輯,我不喜歡顏清歡,把她娶回來放在鍾離苑裡幹什麼,專門給人添堵嗎?」
暗九頭垂的更低,低垂的睫毛微顫:「主人現在身體已經大好,會有更多小姐傾慕主人,就算沒有顏小姐,也會有李家小姐,王家小姐,只會有越來越多更好的人……我只是想著,您並不喜歡顏小姐,以後她入主鍾離苑,您也能……」
暗九說不下去了,他多無恥啊,就為了能讓主人在以後多看他兩眼,竟然做出這種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聞景行盯著他,先是怒火十足,想把暗九腦子撬開看看裡面裝的是不是漿糊,之後氣過了突然就平靜了下來,他捏住暗九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對視,一字一句剖心一般的問道,就連聲音都忍不住在顫抖。
「你是覺得我一直把你當可有可無的玩物?」
「我一直在折辱你?」
「把你當成一時興起玩弄的孌童還是善心大發隨便哄著寵著的男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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