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白鎮撫使這是論心不論跡?」潘喜大笑。
「這群人已經跟斬妖司撕破臉了。」白玉卿道,「斬妖司歷來不是慈悲佛陀。」
「好,殺了他們後,請問我還有罪嗎?」
她搖了搖頭。
潘喜又對趙蟾道:「這個道理叫做浪子回頭金不換。」
他十分隨意的打了個響指。
那些外鄉修士居住在游居鎮各處,隨著潘喜的響指,身體齊齊爆碎。
血肉精華匯成一道小溪,被他喝的點滴不剩。
眾多外鄉修士尚未作亂,就死的乾乾淨淨。
他們分明是來游居鎮爭奪潘喜坐化後遺留的寶貝,萬萬不曾料到,這是一個必死無疑的死局。
打了個飽嗝。
潘喜臉色紅潤,「白鎮撫使,我願加入斬妖司!」
「你?你此前劣跡斑斑,我答應不了你,去瀾蒼府找大鎮撫使問問他同不同意。」
「好。」
他褪下儒衫,裡面穿了一身勁裝,感慨道:「做人的感覺真好。」
肉眼可見,潘喜相貌愈來愈年輕,最終成了十八歲左右的年輕男子。
皇甫長秋問道:「你這麼快就重塑完肉身了?」
「哈哈……有那麼多血肉精華,重塑肉身何難?」他看著手裡的儒衫,嘆道,「難的是這份氣運該如何處置。」
「歸還給此方天地。」荀嵐道。
潘喜走至趙蟾身邊,將菟符遞給他:「此劍是我這個做先生的送你的禮物,叫做【菟符】,上品法器,劍身內有一道剛誕生不久的器靈,待它長大,便能認你為主。」
皇甫長秋、荀嵐吃驚的瞧著三尺長劍。
但凡擁有器靈的法寶,即便是下品法器,也價值高昂,至少值四五百枚山鬼花錢。
而名叫菟符的上品法器,就不是山鬼花錢能買來的了,大概值兩枚山神錢。
「收下!」
趙蟾伸手接過菟符,拜謝。
「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但不要問我,自己去尋找答案。」
「……」少年默然半晌,認真道,「好。」
潘喜看了劍鞘里的桃枝幾眼,儒衫交到趙蟾手裡:「它是此地的氣運,穿上它,持菟符,宰了那頭鬼鬼祟祟、不長眼的山鬼!」
謝婉一丁點不敢耽誤時間,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登上二妞山。
山下的小石村已經空空如也,不見煙火和人影,只剩下為了抵禦妖魔挖的壕溝和木柵欄。
她幽幽嘆了口氣,自從被玄微宗封印修為驅趕下山,輾轉各地,聽聞百寶真人潘喜坐化於此,且留下十分誘人的法寶,便打定主意過來撈一把油水。
立足游居鎮開了夕照客棧,又好不容易等來封印解封的契機,不曾料到,所謂的百寶真人潘喜竟是鎮子私塾的教書先生,他早已布局多年,自己像是貪吃糧食的麻雀鑽進了人家準備好的牢籠里。
師兄阿萍的到來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為是相倚為強,共同奪下潘喜留下的諸多寶貝……
謝婉自嘲的笑了笑,多想無益,既然自己得到了這件下品靈器,算是風風光光回到了宗門。
最後望了一眼游居鎮,剛想轉身橫穿大山。
腳下的二妞山陡然一陣晃動,仿若地龍翻身,待她回過神,看見有人從鎮子中騰空而起,手持那柄菟符劍,往山牛村方向掠去。
那人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
「小蛤蟆……」謝婉自言自語,「你究竟是何等身份?怎麼潘喜都無比高看你?難不成只是這些年的教導之恩?」
隨即想瞧瞧趙蟾為什麼突然擁有此等令人震驚的力量,轉念一想,潘喜讓她馬不停蹄的離開,暗道,如今我身懷重寶,確實不宜出風頭,唉,還是老老實實回玄微宗領賞吧。
……
皇甫長秋驚訝的看著潘喜:「你煉化的氣運也能相讓?」
潘喜搖頭道:「讓不了。」
「為何趙蟾忽然有了此地的城隍、山神一部分權柄?」皇甫長秋感到不可思議。
他解釋道:「半個時辰而已,時間一到,氣運、城隍、山神權柄重回此方天地。」
頓了頓。
「別誤會我是只吃不進的饕餮,吞了妖魔、外鄉修士的骨血精華,同樣反哺到了氣運中,現在瞧不出來效果,正所謂『潤物細無聲』,游居鎮周遭的田地、大山會在十年內風調雨順、五穀豐登,不管是田舍夫、藥農亦或獵戶、采漆工,皆能收穫滿滿。
白鎮撫使,我這樁功勞能不能記在斬妖司的帳簿上?」
白玉卿英氣的挑了挑眉,把問題踢給了瀾蒼府:「府司的大鎮撫使會告訴你答案。」
荀嵐說道:「沒有西唐國朝廷敕封,擅自竊取城隍、山神神位,這件事你不脫層皮解決不了。」
「哈哈……道友說的正是,倘若大鎮撫使點頭同意,我願意不求回報為斬妖司效力三十載,當然,得給我一個斬妖司的身份,免得不清不楚,叫別人覺得我是斬妖司的奴隸。」
他們說完話。
孔燕行撐著重傷的身體走到白玉卿身側,低聲詢問:「白鎮撫使,聚集在游居鎮的百姓可否令他們各自歸家?」
「讓王煥去做吧。」
「遵命。」
孔燕行喊來王煥,叮囑了幾句,王煥欣然領命,鬆了一口大氣,趕緊處置。
爆發妖患的這幾日,王煥無時無刻不緊繃著心弦,如今一朝鬆弛下來,居然兩腿發軟、頭暈目眩。
而皇甫長秋和荀嵐之前都想著令吳婷、陳香故二人經歷這次磨難,有她們暗中護著,這次磨難也會叫她們磨練心境,對將來修行大有裨益。
可潘喜快刀斬亂麻,霎那間收網,預想里的磨難便也偃旗息鼓。
接下來就是她們分別接觸兩人,收取她們當各自宗門的弟子。
礙於門規,其實皇甫長秋和荀嵐更想自己成為她們的師傅,不過,此事可以爭取一下。
如寶玉齋、蘅蕪館等勢力較大的山上宗門,除非是位高權重的長老,否則門派弟子帶回的天才人物,都得按照規矩分派給各山頭。
皇甫長秋找到了吳婷。
吳婷一直在游居鎮斬妖司,跟數位小石村的婦人待在一塊。
她們眼睜睜看著皇甫長秋從天而降,驚的目瞪口呆。
皇甫長秋抓起吳婷,將之帶離斬妖司。
吳婷腦袋暈乎乎的,壓根沒來得及反應,當站在平整的街道上,微微仰頭,看到夕照客棧的門匾。
「愣著做什麼?進來。」皇甫長秋道。
「你……你是?」
「寶玉齋皇甫長秋,你天賦不錯,願不願意拜師寶玉齋,做一名呼風喚雨的仙人?」
吳婷瞠目結舌:「我,我真的可以?」
「趙蟾都能以斬妖人走上修行路,你憑什麼不行?」
「你是妖魔吧?」
「妖魔?」皇甫長秋瞪大眼睛,氣道,「我要是妖魔早把你們小石村所有人吃干抹淨了,何苦收你做寶玉齋弟子,進來,坐著說話……」
「好。」
夕照客棧里尚有那隊皮影戲班,適才聽到有人高喊妖魔又來了,眾人都戰戰兢兢躲在房間裡不敢出來。
待吳婷坐在她的對面,皇甫長秋先把趙蟾這幾日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訴她,尤其是關於潘喜就是私塾先生一事。
吳婷張著嘴,難以置信。
取得吳婷的信任,皇甫長秋才不急不緩介紹起了寶玉齋。
……
荀嵐到了桃李巷,叩響陳香故家的門。
「趙蟾?」陳香故驚喜的喊道。
荀嵐失笑:「不是。」
她打開門,打量著門外的女冠,問道:「您找誰?」
「找你。」
荀嵐自顧自走進小院,看著站在台階上警惕的陳香故的奶奶,不與陳香故說話,反倒是對她奶奶道:「蘅蕪館荀嵐,有禮了。」
「蘅蕪館?」奶奶不解其意。
「你可以理解成能夠讓陳香故長生久視的門派。」
奶奶聽得懂什麼叫做長生久視,在鎮子說書的先生講那山上的道人有餐霞飲露、長生久視的大神通,按照她的理解,長生久視就是可以一直活下去。
陳香故跑至奶奶身邊,戒備的注視著荀嵐。
荀嵐說話極快,與皇甫長秋用的辦法一般無二,先介紹了下趙蟾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取得陳香故及其奶奶的信任,然後再講解蘅蕪館究竟是一家怎樣的山上宗門。
奶奶聽後,沉吟道:「我們可以相信蘅蕪館嗎?」
荀嵐說的非常直接:「只要我不死,蘅蕪館沒人欺負的了陳香故,除非她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
「你們保證她富貴?」奶奶問道。
荀嵐似是對這個問題感到十分好笑:「任何人成了蘅蕪館弟子都會擁有享用不盡的人間富貴。」
「當真?」
「我會把你們一塊接到蘅蕪館,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你親自看一看便是了。」
陳香故焦急地拉著她的手,低聲道:「奶奶,我不去!」
「閉嘴!」
緊接著,她道:「好,我們答應你,陳香故可以成為蘅蕪館弟子。」
荀嵐似是早知她會同意,微微頷首,和焦急到手足無措的陳香故說道:「陳姑娘,我明白你對趙蟾的情愫,他如今已是斬妖司斬妖人,天資極好,給他幾年時間,必定聲名鵲起、扶搖直上。
你若仍是凡人,配不配得上趙蟾?
何況,修士的壽元遠朝凡人,他即使願意和你成親共度一生,你遲早會人老珠黃,而趙蟾還是俊郎少年的模樣……
陳姑娘你是聰明人,更多的話不必我多說。」
陳香故徹底沉默下來,她站在奶奶身旁沉默了許久,緩緩說道:「好,我跟你去蘅蕪館。」
「趙蟾現在去殺那頭潛伏在游居鎮外的山鬼了,你要不要與他告別?不過我想對你說另外一句話,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趙蟾要是真的在乎你,必定會來蘅蕪館找你的。」
荀嵐在這兒埋了個鉤子,她是希望看到趙蟾拜訪蘅蕪館的,宗門若與他這樣的「妖孽」奇才結緣,或許會有大收穫。
陳香故堅定搖頭道:「不,我回來找他。」
在夕照客棧的吳婷亦是答應了皇甫長秋,隨她去寶象國的寶玉齋修練。
「你還要不要和趙蟾告別?」
「又不是生離死別,不用告別了。今後我想念小石村跟二妞山了,順道看看他。」吳婷道,「反正我孤身一人,了無牽掛。」
皇甫長秋笑道:「事不宜遲,我們啟程吧。」
她牽著吳婷的手,走到彩煙街,當著白玉卿的面帶著吳婷御風離開。
荀嵐瞥了眼直衝雲霄的兩人,問道:「你們有什麼需要收拾的?」
「帶幾件衣服。」奶奶向陳香故說道。
「這些瑣碎東西,依我看就不必帶了,我們途徑城池之時,我為你們買些新衣服。」
荀嵐走到兩人身邊,牽起她們的手,腳下生風,直奔河內國蘅蕪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