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來者不善

  白玉卿無動於衷,仿佛任由潘先生胡作非為。

  見到斬妖司的鎮撫使都鎮定自若,皇甫長秋和荀嵐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袖手旁觀,她們不知白玉卿的底氣在哪,好奇歸好奇,但打定主意不出手那就不出手,大不了游居鎮所有百姓死在白玉卿跟前,斬妖司勾察院問責起來,她自己絞盡腦汁找理由。

  趙蟾仰頭望著妖魔血肉凝聚的小溪流向私塾,心裡對潘先生的最後一絲疑惑算是扯了下來。

  百寶真人潘喜便是游居鎮私塾的先生。

  孔百戶看看白玉卿,瞧瞧皇甫長秋、荀嵐兩人,話到嘴邊,咽回肚裡,又提了一些話,欲言又止。

  白玉卿乜他一眼:「有話就說。」

  「是,白鎮撫使。屬下無能,為斬殺忘情川老蛟服下怒元升神丹,體魄遭受後患,現在無法斬妖除魔。」

  「嗯,我知道。」

  「白鎮撫使,我們不做點什麼?」孔燕行焦急道。

  白玉卿反問:「做什麼?」

  「如此景象,來者不善啊!」

  「你只看到表面,不曾認清內里,自是覺得來者不善。」

  「請白鎮撫使賜教。」

  她嘆了口氣:「若我所料不錯的話,翡山的諸多妖魔,都是潘喜豢養的家畜。」

  孔燕行駭然。

  趙蟾平靜的遙望私塾方向,抿著嘴唇。

  白幼君伸了伸手,本想牽住趙蟾,卻退縮回去。

  趙蟾深呼吸了口氣,平靜道:「白鎮撫使,我想找一下潘先生。」

  「找他幹嘛?」

  「問他一句話。」趙蟾道。

  白玉卿搖頭:「你不必找他,他會主動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畢竟斬妖司鎮撫使在此,不將事情說清楚,即使活出了第二世,也斷然長久不了。」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白玉卿三人已然看明白潘喜的手段了。

  潘喜坐化於此,是一根魚線、一個魚鉤,釣來那些貪圖寶貝的貨色,願者上鉤而已。藏著諸多寶貝的洞府,僅僅是障眼法、是一則精心編纂的故事罷了。

  恰恰是這道障眼法、這則故事,連白玉卿也著了道。

  但並非說白玉卿不如潘喜,看明白了他的手段,她便可以斬殺他了。

  只是需要掃乾淨此地的氣運,再斬碎幾座大山,對白玉卿來說,不難。

  「這位自號百寶真人的野修,確是有幾分手段。」皇甫長秋笑道。

  荀嵐頷首:「煉化此地氣運,成為介於城隍、山神的古怪存在,再重塑肉體,剝離掉氣運,活出第二世。如此精妙之術,我是第一次見到。也難怪我們殺不了他。」

  頓了頓。

  荀嵐慢吞吞併極其認真道:「可稱之為仙術了。」

  「這般手段,只許一、不可二,會遭天妒的,不知是誰教的他。」皇甫長秋訝異,關鍵是誰教的潘喜,她絕不相信區區野修,竟能得到如此精妙之術。

  王煥氣喘吁吁跑來,先是吃驚的看著找了很久也沒找到的白玉卿、白幼君姐妹,又打量著皇甫長秋跟荀嵐。

  孔燕行道:「快見過白鎮撫使。」

  「啊?!」王煥不禁愣住。

  「傻站著幹嗎?快快見過白鎮撫使!!」孔燕行加重語氣。

  「哦,好好。」王煥不知所措的向白玉卿見禮,「游居鎮斬妖司力士王煥見過白鎮撫使。」

  白玉卿點了點頭,在她眼裡,王煥這位斬妖司力士,是失職的。

  王煥趕忙把游居鎮外一眾妖魔的慘狀以及追到私塾和潘喜的對話,匯報給她。

  「今天對於潘喜來說,算是過年了,既然是過年,當然得將豢養的家畜宰殺了吃肉。」

  「白鎮撫使,這……您要不要找一下潘喜?」

  王煥不僅震驚且聽的糊裡糊塗,白鎮撫使的意思,近幾日發生的妖患全是潘喜豢養的妖魔所為。

  白玉卿問趙蟾:「你認為該如何是好?」

  「白鎮撫使,潘先生能控制妖魔嗎?」

  「不能。」

  「再問下白鎮撫使,潘先生是故意放妖魔下山的嗎?」

  「是。」

  「應有斬妖司的懲處。」

  「理由?」

  「妖患是他豢養,又故意放妖魔下山為非作歹,理應受到懲處。」

  白玉卿挑了挑眉頭,未曾回答。

  孔燕行乜了眼王煥,懶得理他,游居鎮發生的事,歸根結底,是王煥沒有及時匯報,這麼些年了,竟然睜眼瞎,若是按照斬妖司的流程,府司早已派人解決此事了,豈會有現在這爛攤子?

  但也不能完全埋怨他,誰知潘喜使了什麼手段,蠱惑了王煥等人的心智,另外,游居鎮內那般多的外鄉修士,大多是採氣境,有的是手段迷惑他們。

  皇甫長秋笑道:「小郎君,斬妖司內同樣充斥人情世故,你是斬妖人,別太耿直了。」

  「潘喜出來了。」荀嵐輕輕的說。

  眾人走到巷子,正好看見潘喜經過。

  他扭頭望著趙蟾,笑道:「我教你的道理記了多少?」

  「先生所教,學生不敢忘。」

  「哈哈……說說你喜歡哪些道理?」

  「盡人事聽天命。」

  「不錯,此言是我讓你牢牢記下的,還有呢?」

  少年越過幾人,一步步朝潘喜走去。

  白幼君急切喊道:「郎君!別去!有危險!」

  她剛要拉住趙蟾,被白玉卿攔下來,「放心,他沒危險。」

  「阿姐……」白幼君很小聲的說,「郎君真的安全嗎?」

  「嗯。」白玉卿傳音給她,「趙蟾的護道人就是他。」

  「先生曾教我們,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好好好,這句話你能記下來,吾心甚慰。比起斬妖人,你更適合當一名讀書人。」

  趙蟾至潘喜身畔,問道:「先生,何至於此?」

  「『何至於此』?」潘喜的笑意漸漸平復。

  阿萍和唐旖出現在鎮子之外。

  他指著兩人:「我的壽數盡了,滿腔的欲望卻不盡,為了活下去,我布下這盤棋,你瞧,他們皆是入了棋盤的棋子。

  且等一等,我殺了他們,再與你說話。」

  潘喜轉身看著趙蟾的眼睛:「再教你一句道理,『天與弗取,反受其咎;時至不行,反受其殃』。」

  阿萍望著跟趙蟾說完話的潘喜不急不緩朝他們走來。

  他和唐旖站在游居鎮鎮子口,潘喜行於彩煙街,這段路,對修士來說,極近,潘喜似乎卻在悠閒自得的散步,連殺氣也沒有一丁點。

  「就是他?」唐旖問了句廢話。

  潘喜穿了一件儒衫,大袖翩翩,乍然一看,不像是西唐國野修百寶真人,倒像是飽讀詩書的秀才。

  阿萍緊緊皺著眉頭,喊道:「師妹?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

  雖在鎮子外,這一聲高喊卻清清楚楚傳入謝婉耳中。

  謝婉推開閨房的窗戶,一躍而下。

  此刻,潘喜恰好踱步至夕照客棧門前,與謝婉並肩向阿萍走去。

  潘喜笑問:「還要給我納投名狀?」

  「先生大恩大德,學生無以為報,只好讓先生相信學生絕沒有出賣先生的心思。」

  「隨你。」

  「多謝先生體諒。」

  他看了謝婉一眼:「封印解開後,眼下怎麼才恢復到上品築基境?」

  「回先生的話,玄微宗於封印一道頗有心得,施加在學生身上的封印更是毒辣,一時半會卻是恢復不了知命境的修為了。」

  「不妨事,你的壽元充足,耽誤幾年而已。」

  「是。」

  謝婉較為輕鬆的重新擁有上品築基的修為,若想再次擁有知命境道行,就變成了水磨功夫,精打細算方可,當然,得到一些罕見的增長修為的天材地寶,亦能縮短時日。

  唐旖笑道:「你的好師妹看樣子認賊作父了。」

  阿萍拔劍出鞘,怒火中燒,恨道:「怪我滿腔仁義,著急顧念百姓,不曾認清身邊之人竟是狼心狗肺之徒。」

  面對貌似教書先生的潘喜。

  他跟唐旖誰也不願率先動手,都想著對方先去試探試探潘喜的強弱,是否真如推測的那般,強弩之末、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