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你而言無關緊要,仍是那句話,我會保你一命。」
「我記下了,婉兒姐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去斬妖司了。」
謝婉誠摯道:「嗯,趙蟾,我真的非常在乎你,遠比任何人在乎你。」
「謝謝婉兒姐。」
經過桃李巷,他側頭看了眼依然站在彩煙街的謝婉,並未尋找陳香故。
王煥不在斬妖司,趙蟾在私塾附近找見了他。
「王大哥,小石村百姓安置好了?」
「遮草巷和小花巷外面有片空下來的宅子,我將他們帶到那兒了。」
趙蟾知曉那片宅子,空閒多年,原是有一家大戶人家住的,後來族裡出了位進士當了大官,便搬離去了外面。
他提起剛才謝婉說的一番話。
王煥悄聲問道:「你沒聽錯?確實是八月十五?」
「沒聽錯,就是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是中秋節啊。」
「或許有大事發生。」
王煥哼了聲:「我親自問問謝婉。」
「王大哥且慢。」
「怎麼?」
「婉兒姐不一樣了。」
王煥疑惑道:「是何意思?」
趙蟾說出他面對謝婉時的感受:「她仿佛突然成了一位很厲害的修行者,比我們更加厲害的修行者!」
既然眼前的少年能在短短數日成就上品鍛體境的修為,王煥願意信任他的判斷。
王煥跺腳直嘆:「外有妖魔環伺,內有這群野心勃勃的修士,我們該如何是好啊!」
委實無計可施。
趙蟾道:「王大哥,我想把外面幾個村子的百姓全都遷移進游居鎮。」
「你……」
趙蟾講了下他殺的妖魔數量:「趁著周遭暫時太平,趕緊將他們帶來游居鎮由王大哥庇護才是保境安民之策,不然,鄉親們很快便被妖魔吃乾淨。」
「挨千刀的妖魔!」王煥恨的咬牙切齒,「八月十五那天怎麼辦?」
「帶回鄉親們之後,我就趕往陽縣斬妖司求援,必在八月十五前回來。」
「唉,苦了你了。」
趙蟾抽空拜訪了私塾先生。
先生一人坐在講堂之上,翻看書籍。
「趙蟾?你怎麼來了?」
「王大哥正好在旁邊,我有事找他。便順道看望先生。」他揖禮道。
先生起身,一絲不苟還了一禮。
「吃飯了嗎?」
趙蟾搖了搖頭。
先生走向後廚:「且待,鍋里尚有飯菜。」
他走到一張課桌邊,平靜坐了下來,不曾和對待謝婉似的拒絕。
「還好你來的及時,飯菜冒著熱氣呢。」先生給他端在課桌上。
趙蟾謝道:「先生的一飯之恩,學生沒齒不忘。」
「《瓊林》可是讀了?」
吃著還算熱乎的飯菜,他含糊不清答道:「未曾。」
「也是,你做了斬妖人,整天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溫習功課。不過,趙蟾啊,讀書是窮極一生的事,日後你空閒下來後,定要時時學習聖賢學問。」
「學生謹記於心。」
「吃飯,食不言、寢不語。」
私塾先生注視著狼吞虎咽的趙蟾,面容和藹,這位學生要是專心致志在書本上,他未嘗不能培養一位進士!
吃過飯菜,先生指著酒葫蘆笑罵:「可是酒鋪的周酒鬼送你的?」
「是。」
「浪酒閒茶、臥柳眠花,周酒鬼當真是腌臢物!」
「難道不妥?」
「不妥?妥的很,湊巧適合你,我不留你,且去忙吧。」
趙蟾揖禮道:「學生這些年一直不知先生名姓。」
「哈,你不提我都要忘了自己的姓名,我姓潘。」
「先生,學生告退。」
潘先生目送少年郎快跑向游居鎮之外,他久久不動。
……
除了山牛村、小石村,游居鎮外另有三座村子,分別是望水村、小王村、大王村。
小王村與大王村只有一溪之隔,村民皆姓王。
趙蟾去了小王村。
兩村遭了妖患,死傷三十幾人,終在鄉親們奮起反擊之下趕走了妖魔。
趙蟾往年采漆偶爾路過小王村,何況村里還有四、五位相熟的采漆工。
他先找了僥倖活下來的兩位采漆工,告知自己現在的身份,講清楚利害,他們願意幫忙聯絡鄉親們。
百姓們不傻,明白都這個時候了,人家斬妖人還願意過來,真的是為了他們的性命,一個個的不敢浪費時間,只帶了吃食、換洗衣物,就在趙蟾率領下緊趕慢趕奔赴游居鎮。
兩村約有一百六十多戶。
王煥等在鎮外,從趙蟾這兒接過他們,立即安排落腳的地方。
望水村離游居鎮二十七里,是最遠的一處村子。
趙蟾喘著粗氣站在村頭。
村內廖無人煙。
他的心情頓時無比沉重。
一家接一家的搜尋。
不曾找見一位活人。
滿地鮮血、斷裂的骨頭、破碎的臟器。
望水村的東側,盤踞了足足八頭妖魔。
趙蟾搜來時,它們正大口吞吃血肉。
齊齊扭頭盯著手持桃枝的少年郎。
這次,不是妖魔沖向他,而是趙蟾殺氣沸騰的朝妖魔奔殺。
八頭妖魔,遠沒有鷹頭豹身那頭妖魔強大。
以趙蟾如今的實力,加上桃枝近乎無物不破的鋒利,半刻,悉數斬殺八頭妖魔。
望水村沒有小石村那般幸運,一村四十一戶百姓死在妖魔爪下。
趙蟾不敢繼續浪費時間,沖往二妞山,由山路奔赴陽縣求援。
……
「做個交易?」
山鬼盤腿坐在山牛村附近的半山腰,望著負手站在山頂的阿萍。
它旁邊便是那座人頭京觀,後面是一口架著的大鍋,鍋下燒著小火,鍋內沸水徐徐翻滾,蛻乾淨毛髮的人頭載沉載浮,各種香料飄在水面,香氣撲鼻。
大鍋左邊是一口炒鍋,炒鍋搭在黃土糊成的灶台上,裡面是人血做的血豆腐與時令蔬菜,倒了些泉水,剛剛半沒過「食材」。
大鍋右邊是一口燉鍋,半掩著鍋蓋,隱約可見沾著肉的骨頭,湯水色澤泛白,亦是諸多香料不缺。
阿萍對此視若無睹。
更慘烈的場景他早已見過上百次。
於他而言,修士之下,皆是螻蟻。
當然,對外人則說,他恨極了殘害眾生的妖魔,他要想盡所有辦法保護百姓免受妖魔毒害。
「我跟妖魔沒有可交易的。」阿萍冷笑道。
「那頭老蛟是來尋你的吧?」
「是又如何?」
「它就在山裡等我答覆,若你不做這樁交易,我便不理此事,任由你們斗個兩敗俱傷。」
阿萍譏笑:「老蛟不是我的對手。」
「狂妄!」山鬼站起身,撿起一根木柴,放進用黃土糊成的灶台內,拿著鍋鏟翻炒:「老蛟是中品知命境的道行,你傷勢未愈,豈是它的敵手?」
少頃。
阿萍問道:「是何交易?」
「你站的太遠,過來說話。」山鬼低頭緊盯著火候。
阿萍數步飛躍至它身側,眯著眼睛:「你不是山鬼?」
「哈,笑話,我不是山鬼又是誰。」
「你是瀟水真人。」
「……」山鬼放下鍋鏟,撇頭打量他:「如何知道的?」
「聽聞瀟水真人壽元將近,又一直不曾現身,我猜定是搶了山鬼軀體,以旁門左道的手段延續自己的壽元。」
「哈哈……玄微宗也非全是傻子嘛。」瀟水真人大笑。
「我該喊你瀟水真人,還是山鬼?」
「瀟水真人吧,山鬼二字未免太掉身價了。行了,現在可以談談交易了?」
阿萍頷首:「你說,我聽聽看。」
「潘喜沒死,並且就在游居鎮附近隱藏著。」血豆腐炒好了,瀟水真人一邊將菜倒進洗的十分乾淨的盤子裡,一邊說道。
阿萍震驚道:「不可能,他……」
「事到如今,我看明白了。」
「看明白了什麼?快告訴我!」他急急問道。
瀟水真人將菜端到飯桌上,指著阿萍:「你看,又急。別急嘛,咱們先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