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吳婷身側,時刻警惕附近的風吹草動。
墳地被妖魔破壞的不成樣子,許多墳塋暴露在外,其中的骸骨更是不見蹤影,想必叫妖魔吞吃了。
拉著騾子至墳地西南角。
「吳姐姐,你什麼都不必做,緊跟在我旁邊就行。」他謹慎道。
吳婷不敢大意,點頭應允:「好。」
境界提升至上品鍛體境,筋骨間的勁力連成一體,趙蟾每一個舉動,皆可調用勁力,甚至他身體的外表部位,只要願意,也能臨時當做兵器。
另外,視力、聽力、嗅覺、味覺等等皆得到增強。
趙蟾感覺五臟六腑是提高最多的,心臟宛若重錘擂鼓,安靜下來後,他聽見心臟砰砰跳動時猶如春雷。
將近一炷半香的時間,容納棺材埋下的深坑便已挖好。
他自己解下棺材,扛起,雙臂抱著,放進葬坑。
然後埋土。
騾子似是察覺到什麼,鼻息噴出熱氣,蹄子焦躁不安地刨著地面。
為老劉立下墳頭,趙蟾也準備好了墓碑,儘管只是一塊長條形的木頭,依著老劉的脾性,他也不會嫌棄。
趙蟾不知老劉的名字叫什麼,往常相處時,老劉都讓他喊自己「老劉」,什麼沒大沒小的,老劉不在乎。
以青蛇劍刻上老劉掛在嘴邊的一句話——「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再以老劉二字結尾。
字寫的歪歪扭扭,仿佛蚯蚓爬爬。
他原想請教楊昀練字的學問後,自己下功夫苦練,不曾料到造化弄人,他天天東奔西跑,壓根沒有半點時間練字。
趙蟾難為情道:「寫的不好看。」
她卻笑著說:「老劉又不介意。」
似乎老劉對於世上的一切都不介意、不在乎。
注視著自己立下的墓碑,趙蟾輕聲道:「塵歸塵、土歸土,老劉算是入土為安了。」
迄今為止,他也不清楚從惡人山搜尋來的殘骸屬不屬於老劉……
仍舊讓吳婷緊緊跟隨自己,趙蟾將這片被妖魔破壞嚴重的墳地歸攏了一番。
牽著騾子的韁繩,緩緩離開。
氣溫頓時越發陰冷。
吳婷打著寒顫:「趙蟾,你冷嗎?」
「冷。」他點點頭。
「是不是……」
「是。」
不須聽完吳婷說什麼,他直接肯定。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走進墳地就格外陰冷,若是沒有鬼怪作祟,趙蟾絕對不相信。
但他肉眼難尋鬼怪在哪,不像弄歲巷那頭霉鬼似的,瞧著與活人無異,同樣不像山鬼煉製的倀鬼,軀體虛幻宛如濃霧凝成,肉眼卻看得見。
「所以我讓吳姐姐在我身邊,要是它敢出來,一劍斬了。」
可惜直到兩人外加一頭騾子走出墳地,感受不到陰冷了,這頭躲躲藏藏的鬼怪也不曾現身。
或許它瞧見趙蟾殺那群妖魔如殺雞仔,怕了。
吳婷扭頭巡視墳地,低聲道:「它還不出來。」
趙蟾小聲問道:「吳姐姐有沒有膽量?」
「你能保護的了我?」她反問。
「嗯。」
「有膽量。」吳婷勉強笑道。
她是求穩的性格,幫助趙蟾吸引妖魔,已經是她承受的極限,若再賭上性命釣躲在暗處的鬼怪現身,趙蟾欠她一大樁人情。
「吳姐姐再回趟墳地,咱們試試這頭鬼怪的膽量?」
二話不說,吳婷返身走向墳地,仿佛極其信任趙蟾能在危急關頭救下她。像適才鷹頭豹身的妖魔撲向她,趙蟾一劍將之打退那般。
才邁進墳地幾步。
吳婷身旁便突兀地升起一道黑煙。
趙蟾立即把桃枝朝黑煙擲去。
黑煙剛組成虛幻無實的惡鬼,桃枝已穿透它釘在了地表。
桃木克鬼怪,何況是這杆桃枝。
惡鬼尚未有所行動,便飲恨了。
吳婷手忙腳亂跑回趙蟾身畔,見他掐了手訣,把捏在手裡的火焰符扔向漸漸消散的黑煙,瞬時,黑煙變成升騰的烈火,半盞茶的功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趙蟾重新走到墳地中,似是浸入骨子裡的陰冷終於感覺不到了。
吳婷短時間內心情忽上忽下:「這頭鬼怪說它聰明吧,不敢出現在你面前,說它不聰明,你還沒走遠又冒了出來。」
「大概是吳姐姐太誘人了。」
「你說什麼呢!」她嗔怒道。
趙蟾尷尬笑道:「是吳姐姐的體質,聽老劉說,女子天生屬陰,也許吳姐姐身體裡的陰氣相較其他女子更加充沛,鬼怪方才按耐不住的現身要吞吃了你。」
「你欠我人情了!」
「我記得。」
吳婷又笑道:「說笑的,我怎是小氣的人?」
趙蟾卻十分認真:「欠了吳姐姐人情就是欠了,來日有機會,我必定加倍償還。」
「隨你。」吳婷問道,「接下來是回遊居鎮,還是拿我當釣餌斬妖除魔?」
「繞鎮子外一圈吧。」頓了頓,趙蟾補充道,「不去鎮子東北方向。」
「為何?」
「邵華大哥他們便是死在那個方向。」
山牛村位於游居鎮東北方向十里外。
不過,趙蟾心裡沒底,要是那頭山鬼離開了山牛村在山野間遊蕩的話,一切都不好說了。
他心知現今的自己定然不是山鬼的對手。
吳婷凝重道:「那是頭什麼樣的妖魔?」
「它長了特別怪異的五官,猴眉、狗眼、牛耳、豹鼻、虎口。它叫做山鬼,是道行高超修士眼裡的珍寶。」趙蟾道。
吳婷疑惑:「既然是珍寶,為何沒有人把它捉走?」
「應是山鬼擅長躲藏。」趙蟾不確定的說道。
「唉,咱們這兒究竟遭了什麼禍,以前的日子安安穩穩,怎麼突然變得……變得不安生起來?」
他搖了搖頭,一句話不說,心裡倒是有些猜測,卻還未證實。
這幾日的經歷,趙蟾都像是在做夢一般。
吳婷搶過騾子的韁繩:「以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要去陽縣斬妖司求援。」
「不是,不是這個,是渡過這次劫難後的打算。」
趙蟾仰望著碧空萬里的天際,小聲道:「大概還是在斬妖司盡心盡力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老劉曾與我說過,做人得腳踏實地,不可好高騖遠,若是自命不凡、狂妄自大,少不了重重栽跟頭。
我不想栽跟頭,所以我要每一步都走的平穩、紮實。」
吳婷看著他:「老劉對你的影響真夠深的,你也是的,這麼聽他話。」
「嗯。」趙蟾嘴角勾著笑,回憶著往年和老劉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從不強迫我一定按照他說的那番道理去做,只是將道理揉碎了講透了,讓我自己選擇到底做不做。」
吳婷失笑:「難怪你願意聽他的。」
兩人說說笑笑。
似乎不是剛給老劉下葬,而是參加一場喜宴後的歡悅。
路過被盡數斬殺的妖魔旁。
吳婷目光掃過。
她壓制心裡的恐懼,大膽觀察妖魔的模樣:「真醜陋。」
趙蟾欲言又止。
「有話說?」
少年郎懷疑道:「我知道妖魔鮮少有人的情緒,但……但……」
「什麼?」
他搖搖頭:「興許是我多慮了,如果她們是妖魔,未免太真假難辨了。」
除了東北方向,他們圍著游居鎮繞了一圈。
期間,因吳婷招搖過市,吸引過來的妖魔達到六頭之多。
皆是些不成氣候、只靠本能的妖獸,稱不上「魔」字。
趙蟾輕鬆的把它們一一斬殺。
「該回去了。」
出來一趟,吳婷累的不行,乾脆坐在板車上,如同駕馬車似的令騾子前行。
趙蟾剛要接過韁繩,抬起的手又落下了:「吳姐姐,若是有蒼蠅圍著你亂叫,你該怎麼辦?」
「既然是蒼蠅,當然是拍死嘍。」
「好。」
「啊?並沒有蒼蠅呀!」
「有的。」趙蟾殺心驟起。
離游居鎮尚有七里地。
在這兒斬殺遠遠跟著他們的外鄉人,被外鄉人同夥發現的概率不大。
話音剛落。
趙蟾甩開膀子大跨步奔向監視他的外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