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進去瞧瞧這座魔窟內的情況,回縣司再商議具體之事吧。」嚴義道。
趙蟾幾次想開口,都被他給狠狠瞪回去了。
高丘則對少年郎笑道:「莫怪我等不給你拼命的機會,你是要在今後拼命的,而非當下,聽明白了嗎?」
「是,晚輩明白。」
各縣司的斬妖人都喜歡留下火種,只要有火種,就算斬妖人死的七七八八,亦能重振旗鼓。
由趙蟾攙扶著秋少游,幾人走進護大王寺。
大陂山很高,護大王寺又是沿著山坡修建,更是極大。
不光欣賞沿途風光,還要找尋漏網之妖魔及時斬殺。
其實此事不急於一時,既然覆滅了一座妖魔巢穴,晁魯直回到縣司,自會讓陳菘、何潘仁帶領著斬妖人來此搜檢。
除了清剿周遭的殘餘妖魔,另有找尋法器、功法等物。
陽縣斬妖司擊退金山洞最後一次圍城,嚴義率人登上金山洞,搜回來了部分修行資源,絕大多數不適合修士,放在了另一處偏廂保管著,並未進縣司的庫藏。
「這護大王寺全盛時期,很難想像香火該是何等鼎盛。」高丘左看右瞧,嘖嘖有聲。
晁魯直說道:「寺廟中的和尚也是怪,走的悄無聲息,且詢問年老之人也不知曉,好似都將他們給遺忘了般,以至於我等把護大王寺的衰落推到了戰亂上。」
薛瑾花凝聲道:「此地靈氣頗盛,以前的僧人里必有修士,一次戰亂,壞不了他們門庭,定有其他事。」
「實在不知,之前我也滿懷好奇之心,翻閱地方志,詢問德高望重之輩,又是找來當地禮佛的豪族問詢,都一無所獲。若不然,也不會推到戰亂上。」晁魯直道。
「嘿,奇哉怪哉。」秋少游讓趙蟾停下,他站在一棵大樹旁,仰頭望著落葉紛紛。
天色已暗。
晚霞散盡。
寺內鴉雀無聲、鼠兔沉寂,安靜的像是另一個世界。
其他人亦是抬頭望去。
趙蟾不明所以,枝杈猶如密不透風的牢籠,擋住了他的視線。
嚴義解釋道:「樹頂繫著十幾個鈴鐺,盡有佛力。」
說來,自打禮妖和尚被斬殺,熾盛的佛光漸漸衰弱了下去,但依稀有絲絲縷縷仿佛薄霧般的佛光飄於四方。
恰好吹來一陣風。
樹頂上的鈴鐺,叮叮噹噹。
趙蟾才知果然有鈴鐺高掛。
「下品法器,不知妖魔因何不將它們解下。」
「說不定是妖魔系掛上去的。」
薛瑾花笑了笑,縱身而起,踩踏樹枝直上樹頂,十數個呼吸後,捧著十四個鈴鐺回來:「有趣。」
鈴鐺呈青銅色,看起來普普通通。
「許是護大王寺的僧人遺留下的法器,等他們回來時,鈴鐺高響,算是宣告主人回家了。」高丘打趣道。
幾人研究一會兒,未曾研究明白,便讓晁魯直收進儲物法寶,回到縣司再瞧瞧。
登上半山腰。
一間小院的匾額寫著【慈悲為懷】,推開院門,其中是妖魔的「廚房」,散發著刺鼻濃烈的屍臭,趙蟾尋了一會兒,搖頭道:「沒有活人。」
越到山頂,佛光越為濃郁,眾人的心境亦也越發祥和。
除此之外,並無其他感受。
「妖魔害人,這佛光反而不會害人。」
「去那口枯井看看。」
幾人抬頭。
迎面是一座大殿。
大殿楹聯的字跡經過數十年歲月沖刷,已然辨別不清。
薛瑾花卻念道:「發上等願受下等福,擇高處立向寬處行。」
匾額卻是不見了,不知又寫著什麼。
殿內唯有一尊拈花的木佛。
繞過大殿,便是枯井所在的小院了。
「等等。」薛瑾花突然道。
她轉身看著大殿。
秋少游問道:「怎麼了?」
「你們覺沒覺得,以那禮妖和尚的修行路數,剛才大殿楹聯所寫,更像是它的破境之機緣?」
眾人齊齊一愣。
嚴義呵呵笑道:「鞦韆戶說的不錯,禮妖和尚雖是妖魔,又修的是野狐禪,但不得不說,它確實有可能真箇做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如此一來,就能破境下品開府。發上等願受下等福,擇高處立向寬處行,禮妖和尚要是有禪心,必能領悟精髓。幸好它徒有僧相,而無僧心。」
晁魯直對此嗤之以鼻,譏笑道:「豈不是說,突破到下品開府境的禮妖老魔,反倒真成了佛家修士?」
「正是。」
「幸好它沒有走對路,否則就難殺了。咱們斬妖司最不相信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犯下滔天大罪,哪可能令它們抱佛腳?做錯了事,就得挨罰。天經地義!」晁魯直冷笑道。
他的心思就是其餘千戶的心思。
秋少游失笑:「曾有入了魔的修士被一位高僧點化,成了高僧的座下弟子,斬妖司聽聞後,歷數那人的六十一種大罪,當著高僧的面使之伏法。後來,高僧所在的佛家寺廟,再不敢勸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小院的門半掩著,此地的佛光頗為強盛。
趙蟾愈發感到心境的平和、安寧。
推開門。
枯井、老樹。
「我去看看,你們稍後再去。」高丘道。
幾人頷首。
萬一有兇險,高丘是他們里最有機會存活的一位,畢竟是武夫體魄。
高丘緩緩的靠近井口。
低頭往下望去。
枯井深不見底,佛光像是從虛空而來,乃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緊接著。
不知是不是錯覺。
高丘依稀看見了另外一座寺廟。
寺廟肅穆莊重,香火氤氳,處處是高僧誦經、處處是香客虔誠。
其中。
一位白須的高僧停下誦經聲,抬頭看了一眼,頓時嘴角含笑,朝高丘點了點頭。
高丘眉頭緊鎖,心知以他的修為,除非是中五境修士布下的幻境,否則絕不可能被迷惑!
或許,他看到的景象是真的?
只不過存在於其他地方,用了大手段追溯來了護大王寺。
高丘轉身,剛要言語。
立即停下到了嘴邊的話。
但見。
從枯井往外涌的佛光變淡了,隨著時間推移,幾近於無。
當最後一縷佛光消失,秋少游失笑:「佛家僧人的手段,仍是這般小家子氣,指望著度化妖魔而非斬草除根。嘿,自家寺廟都被鳩占鵲巢了,依舊在想著勸妖魔向善,簡直雞同鴨講、對牛彈琴!」
夜空繁星瀰漫。
沒了佛光,幾人再向枯井看去。
井底淤泥深厚,再不是那般深不見底不知通往何方。
有字寫著。
「多謝施主。」
千戶們倒沒覺得如何,首次見識佛家手段的趙蟾卻暗道,彼時,禮妖和尚成了三丈高、一身佛光和妖氣夾雜著,會不會也在佛家高僧的算計里?
隨即咧咧嘴。
對佛家修士的印象變得更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