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蟾依著城牆親眼看著四神君虛影生生煉化了心雀真人,才把目光移到王斐的身上。
少年郎心裡憋著一口即將似火山噴發的怒火。
王斐並沒有因他是個下品築基境的斬妖人而輕視,嚴陣以待,防止這少年斬妖人洞察到它傷勢極重選擇鋌而走險的殺了它。即便這位金山洞四洞主身邊有兩頭築基境妖魔,一頭下品、一頭中品。
高丘和龍葬花的戰事攪亂了靈氣,一方是只差半步之遙就能突破開府境的斬妖司千戶,一方是蟠龍嶺的主人,隨著交手的次數越來越多,打的時間愈來愈長,高丘占了上風。
趙蟾收回視線,又看向王斐。
護衛它的兩頭築基境妖魔不曾化形成人,以妖獸的本來面目沖他齜牙咧嘴。
那四尊神君虛影待殺掉心雀真人,似乎耗盡威力,徐徐消散。
期間,監兵神君的虛影復又扭頭看了趙蟾一眼,因其是虛影,堪堪能瞧出祂頂盔摜甲的金身,目光中有何韻味實在分辨不出。
《止水心經》仍然運轉著,沒有停下過片刻。
但徐師順一往無前的赴死,依舊令少年郎感到心口仿佛讓一塊巨石堵著。
白宗實擲去的瓮金錘像是流星般擦出絢麗的尾跡,當王世略又一次躲避,餘光掃到趙蟾像是傻了似的留在城牆下,它迅速傳音給裴獾,讓其逗著白宗實玩,它去殺了即將變成群妖心頭之患的趙蟾。
人族修行不同於妖族。
妖族須得啟了靈智,又要吞吐月華星輝淬鍊體魄,方能一步步的去煉化靈氣為妖氣,突破境界。
人族修行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天生便有智慧,不需開啟靈智,只要走上修行路,就能煉化靈氣為真氣,那少年斬妖人上次還是採氣境,現在卻成了築基境,豈不是下次見面,便是知命境?
枯枝和尚死在他手裡,如今心雀真人也死在他手裡,難道下次它要死在這小子手裡?
白宗實站在城頭第一時間察覺王世略要殺趙蟾,急忙喊道:「小子!趕緊退回來!王世略殺你。」
而趙蟾仍然慢吞吞的,他依舊在看著王斐。
王斐面色舒緩下來,看樣子鬆了一口氣,被少年斬妖人如看死人般盯著,沒了大半實力的王斐說心不慌是假的。
護衛它的兩頭築基妖魔亦是不再衝著趙蟾齜牙咧嘴,居然還有閒心的打量起天狼那邊的攻城情況。
趙蟾若似山崖俯衝而下的鷹隼,催促劍氣,逼榨自己如今境界的極限速度,沖向王斐。
桃枝嫩芽新發。
王斐一時間為之愕然,大洞主來了,這小子仍殺自己,他不想活了嗎?
「攔下他!」王斐叱道。
兩頭築基妖魔一左一右截殺趙蟾。
少年郎此舉,著實驚了不少人。
獨守一段城牆卻並未參與激烈廝殺的張定真咂舌,暗道,趙蟾因徐師順的死,瘋了?
即便是和龍葬花激戰的高丘,同樣看到了趙蟾的不退反進。
白皙額頭出了一層冷汗的龍葬花趁著高丘進攻慢了半拍,趕忙一撤又撤。
「呦,高千戶很在乎那小子?」
高丘不答,追殺龍葬花。
她哪能再跟高丘糾纏下去,一時半會分不出勝負,若王世略和裴獾不幫她,必被高丘這老雜毛斬殺。
這位蟠龍嶺的主人,居然頭也不回的逃之夭夭,對陽縣戰事不管不顧。
高丘追了幾百丈,注視著竄進豎斷山的龍葬花的背影,便按下身影,轉身奔向王世略。
王世略馬上接近趙蟾。
而趙蟾也已先和那兩頭築基境妖魔交上手了。
高丘望見,這陽縣斬妖司的少年斬妖人,劍氣宛若一波接一波的海浪,頃刻間,摧枯拉朽地絞殺了兩頭築基境妖魔。
他眯著眼睛,看到了懸掛於趙蟾腰間的【念君】玉佩。
繼續瞧著持桃枝朝王斐斬去的少年郎。
高丘不禁感慨道,江山代有才人出,趙蟾的手段、判斷、眼界皆是上上之選,關鍵時刻又狠得下心,如此天驕,擱在瀾蒼府斬妖人,也極少有人能與之比肩。
王斐乃是下品知命境,被嚴義伏殺後,實力下降的厲害,自知現今的自己絕非少年斬妖人的敵手,瞬間逃命。
它快,趙蟾的桃枝更快。
《冷泉劍嘯》的金雁橫空,令桃枝如入無人之境般的刺進王斐的後心。
它的知命境體魄,在桃枝面前居然像塊豆腐。
短暫抽回桃枝,順勢斬掉王斐的頭顱,趙蟾依然不放心,又把它的體魄一分為二。
王世略到了趙蟾的咫尺之間。
好似趙蟾沒了逃命的機會。
張定真閉上眼睛,尋思道,趙蟾要效仿徐師順,以命換命,唉,可惜了這般好的少年郎,本想用村裡的秋梨落與他產生因果,這件事就此作罷吧。
「你不擔心嗎?」寧長真問嚴義道。
嚴義勉強笑了笑:「那小子有【念君】玉佩,差不多還能擋王世略一擊,就算高千戶沒來搭救,足夠趙蟾跑回城牆了。」
「王世略登牆了呢?」
「我在呢。」
話音未落,地面一陣波動。
沉睡於陽縣地底的地龍,又讓他喚醒了!
與此同時。
王世略爆發全部妖氣,必要了趙蟾的性命,以絕後患。
妖氣仿佛洪水淹沒了少年郎。
忽然響起讀書聲。
趙蟾懸掛腰間的【念君】玉佩碎掉後,少年郎被一層薄如蟬翼的乳白色白光裹著,王世略的妖氣把他沖向了天狼那面的戰場。
趙蟾控制著身體,傾盡全力的抵禦王世略的恐怖威壓。
離開王世略一段距離後,即刻奔往城牆。
而王世略眼睜睜看著趙蟾奇蹟般的脫離了十死無生的境地,呢喃自語,「陽縣斬妖司那塊【念君】玉佩?」
高丘殺了過來。
王世略沒辦法再追殺他,只好與高丘纏鬥在一起。
趙蟾尚且來不及登上城牆。
原本督促妖魔攻城的天狼,調轉方向,直衝趙蟾。王世略沒殺的了少年斬妖人,無妨,我來殺!
嚴義等的就是這一刻。
躍下城頭。
地龍鑽出地面,拖著嚴義噴吐出一大口地氣,橫刀朝天狼砍了過來,刀氣凌厲至極,使得天狼不得不防。
「枯竹道友!你去殺那小子!」
「好。」
枯竹和尚早已迫不及待,趙蟾可是斬殺了枯枝和尚,跟護大王寺的仇怨不死不休。
寧長真哪會作壁上觀。
嚴義跳下城頭那一刻,交給了寧長真部分【兩儀伏魔陣】的操縱之權,只見寧長真隨手往下一拽,旋轉於陽縣城池上的太極圖,立刻被他用長劍挑著斬向枯竹和尚。
太極圖速度之快超乎了枯竹和尚的預料,砸在體魄,止不住倒飛出去。
慢了一會兒的功夫。
趙蟾已成功登上城牆。
天狼見沒了機會,喊道:「王世略!!速來打殺了地龍!機會難得!」
王世略早已有此想法,卻因高丘糾纏,脫不了身。
它嘶喊道:「裴獾!別玩了,你去幫天狼滅了地龍。」
裴獾堂堂上品知命境妖修,咧嘴一笑,對天狼喊道:「得加錢!」
「加!條件你提!」
「好!」
裴獾的兵器是柄無甚稀奇的刀,像是鐵匠的失敗之作。
但就是這柄刀,在裴獾灌注妖氣後,竟乾脆利落地把白宗實的一個瓮金錘砍了個稀巴爛,眼看裴獾還要砍另一個,白宗實心疼不已的收回瓮金錘。
他沿著甬道數步奔至趙蟾身側,「小子,還有劍氣嗎?」
如今,趙蟾剩餘不到六成劍氣。
七百二十座穴竅儲存的劍氣委實太足了,廝殺了好一會兒,又齊出了四張神君符,再斬殺了兩頭築基境妖魔跟王斐,竟還剩餘不到六成劍氣,說出去,在場的斬妖人或是妖魔,沒一個信。
「有!」
「你劍鞘里的那柄劍是上品法器吧?」
「嗯。」
「給你這個。」
白宗實遞給趙蟾了一張步弓:「魏縣斬妖司的寶貝,【鉤月射狼弓】,接近下品靈器,我沒真氣了,只好由你射一箭,不求殺敵,只讓天狼瞻前顧後,為嚴千戶打開局面。」
反覆拋擲一對瓮金錘阻攔王世略、裴獾,消耗的真氣難以想像,縱然裴獾沒砍爛一個瓮金錘,他也堅持不下去了。
鉤月射狼弓?
趙蟾接過步弓,跳上牆垛。
少年郎並未用劍鞘中的菟符劍,而是桃枝。
彎弓搭桃枝。
瞄準天狼。
餘下的六成劍氣,再無任何保留,盡數輸入步弓內。
趙蟾心裡陡然起了一絲雜念。
從採氣突破築基境,所看到的異象乃是【海上升明月】。
現今撐開的步弓又叫【鉤月射狼】。
難道,冥冥中當真有因果?
雖然嚴義很在乎因果,一再囑咐不讓他沾染多餘的因果,可他心底卻有一點點不以為意。
「小子,你要做什麼?」白宗實皺緊了眉頭,少年的劍氣源源不絕灌入鉤月射狼弓中,「你就算持有這張接近下品靈器的步弓,你也殺不了……」
話音未落。
趙蟾體內最後一縷劍氣亦灌入了步弓里。
又起了大風。
狂風呼嘯。
風聲獵獵。
桃枝依然嫩芽新發,沒有絲毫變化。
白宗實的心猝然提了起來,驚懼的連連後退,猶如趙蟾要殺的不是天狼,而是他。
裴獾停下腳步,下一刻便想衝上城頭殺了持弓的少年郎,霎那間打消了如此想法,萬一……萬一少年斬妖人將那杆桃枝射向了他,該如何是好?
畢竟,扎著馬步,彎弓搭桃枝的少年,一身氣勢蓋過了所有人。
恍恍惚,似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