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衛子敏握著重錘氣喘吁吁,他一直在擂鼓助威。
徐師順就在他旁邊的那段城牆,如今,群妖如雲般殺來。
衛子敏憋住一口氣,抬起重錘,砸在鼓面。
咚!咚咚!咚咚!
鼓聲似雷。
仿若一下下敲擊在心臟。
他亦是心痛如絞,招募的新守軍面對妖魔的第一波攀牆就已經損失殆盡,僥倖活下來的也士氣盡喪,只好命他們退下城頭休整。
他辛辛苦苦做的這些事,仿佛無用功,沒起到丁點想像中的作用,反倒賠進去那般多的人命。
揮舞著重錘,冰涼宛若毒蛇的感覺終於不見了。
適才那頭妖魔盯著大鼓,險些讓他丟下重錘落荒而逃,如果看著他的話,不知何等恐怖!
他轉頭看向徐師順,以及寥寥四位斬妖人。
衛子敏想像不到他們該如何守住這段城牆。
「縣令。」
趙蟾路過,喊了他一聲。
「趙百戶!你是來幫忙的?」衛子敏問了句廢話,他的心亂糟糟的,數不清的想法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趙蟾點點頭:「左大哥那面城牆壓力小了一些,我便來聽徐千戶調遣。」
「趙百戶,多加小心啊!」
「縣令也是。」
似乎跟趙蟾說了幾句話,衛子敏不再那麼慌張了,穩住雙臂,重錘落在鼓面。
他要與城池共存亡,就算他逃了,看在堂哥衛子書的臉面上,上司也不會追究他棄城的罪責,但衛子敏就是要和陽縣共存亡,說的確切一點,是跟所有百姓共存亡。
徐師順咧嘴笑看著趙蟾:「不錯、不錯,這麼快就是下品築基境了,突破時可曾看到異象?」
「看到了,【海上升明月】,極其宏偉。」
「書上寫的沒騙我!」徐師順感慨道。
妖魔已然攀登城牆,趙蟾攥著桃枝,徐師順持劍閒庭散步的斬殺群妖。
採氣交給趙蟾,徐師順負責除掉築基境。
「擊退這撥群妖攻城後,有什麼打算?我建議你別留在陽縣了,小地方,待的時間久了也不會有大出息,頂多被府司封為千戶。」
趙蟾如實說道:「眼下只有一個想法,做完這件事後再談其他。」
「哦?是何想法?」徐師順語氣平和的詢問,揮劍斬掉一頭中品築基境妖魔,跳上女牆,以真氣掃下正在攀登的群妖,妖魔的嘶吼震天動地,蓋過了鼓聲。
趙蟾眼睜睜看著一位斬妖人被攀上甬道的妖魔圍困,當他殺乾淨自己附近的數頭妖魔後,那位寅賓房的斬妖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以劍氣清理甬道中的採氣群妖,《止水心經》一直在運轉,使他的心緒持續不斷的處在「古井無波」的狀態,少年郎答道:「殺了天狼。」
徐師順的目光落在躍躍欲試的心雀真人身上,這頭來自雀鼠谷的上品知命境妖魔,看樣子是要親自攀牆攻打,畢竟他徐師順不過是下品知命,還是走了捷徑的下品知命,真實戰力連寧長真都比不過。
「天狼挺厲害的,你殺不了它,但是卻能殺那頭雀妖。」徐師順好似不曾察覺危險似的,玩笑道,「若來攻城,我來留下它,不令其逃跑,你用四神君符籙殺了它,這樁大功算是我送給你的築基境禮物。」
「我沒四神君符籙了。」趙蟾斬了一劍,是《冷泉劍嘯》的探劍取月,桃枝刺進一頭下品築基境妖魔的頭顱,旋即讓劍氣逸散,攪碎兩頭採氣境小妖。
徐師順嘖嘖讚嘆:「好劍法!」
頓了頓。
「你沒四神君符籙,我卻積攢下來了四張。」
「徐大哥為何不自己殺它?」
徐師順淡淡道:「我突破知命境是用了取巧的法子,實力不濟,沒辦法一邊困住雀妖不讓它逃走,又使用四神君符籙將其斬殺。」
趙蟾沉默了半刻鐘的時間,直到城頭血流成河,心雀真人來到了城牆下,「徐大哥是要用自己的性命留下這頭知命境妖魔吧?」
「嗯。」徐師順輕輕的點了點頭。
趙蟾伸手,「交給我吧。」
徐師順迅速把四張神君符塞給趙蟾,不確定道:「請監兵神君符、請孟章神君符、請陵光神君符、請執明神君符齊出,應該有意想不到的妙處……」
趙蟾卻說道:「我會讓全城百姓知道徐大哥的勇武。」
「哈哈……如此最好。」
——
龍葬花指著徐師順問道:「心雀想殺了他。」
王世略頷首道:「此人叫做徐師順,剛突破知命境不久,除了那老狐狸守的一段城牆,他是最好殺的,心雀能夠親自動手,大善!」
「徐師順一死,嚴義更加分身乏術了。」龍葬花憂慮道,「到時,天狼命我們攻城對付嚴義該如何是好?」
「不聽就是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龍葬花深深注視著王世略:「你想做什麼?」
「嚴義殺不了天狼,我們殺的了!只要陽縣城破,天狼死不死、活不活,無關緊要。」
「你……」
王世略失笑,道出早就謀劃好的計策:「你和心雀道友商量的謀劃,不如我的快刀斬亂麻。你們太依賴嚴義能夠捨命拼殺天狼了,反倒受限於局勢……話又說回來,我們英雄所見略同,皆是讓天狼死!不死不行!」
「哦?撞雲縣的道友到了,我瞧瞧是誰領兵前來?!」
緊接著,王世略大笑著迎上去:「我道是誰,居然是裴老哥!」
撞雲縣有四位捕頭。
與嚴義對峙過的柳殺是其中之一。
如今抵達陽縣的裴獾是另一位。
「王兄啊,我家縣令想跟你喝酒足足想了五年!當年一醉方休後,你怎麼再也不去撞雲縣做客啦!」裴獾大笑道。
他手裡提了一個腦袋。
之前的陽縣斬妖司的斬妖人吳威,兩手提了一男一女兩個頭顱。
甫一到達此地,吳威嗜血的望著廝殺慘烈的城頭,迫不及待的想要參戰。
王世略掃了一眼,裴獾共帶來了十人。
看著少,卻是十位築基境妖修!
王世略跟裴獾把臂言歡:「唉,我也想著再去趟撞雲縣找幾位老哥哥喝酒,這不是金山洞讓陽縣和魏縣打的門都出不了嘛!」
「你呀,說話仍然這般風趣,我不白來,給你送了見面禮,瞧……」裴獾把人頭交給王世略。
「此人是……此人難道是大清山清遠宗的掌門俞鏡如?」
「哈哈……我們恰好撞上俞鏡如率領門下弟子趕來陽縣,順手把他們宰了!腦袋給你送過來。」
「哎呀,裴老哥幫了我大忙啊!」
而吳威手裡提著的兩顆人頭,男子是趙非凡……倒是那女子不是姜庭燕,是位叫做劉韻的女弟子。
裴獾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不對,趁亂逃跑了一人,我為了及時趕來陽縣,不耽誤你的大事,便沒管她,不過是下品築基境的小修士,應是壞不了你的大事吧?」
「瞧你說的,你們只要到了,大事就成了多半,何必管那下品築基境?」
「哈哈……」裴獾大笑,「還是跟你王世略說話痛快。」
「裴老哥可知為何?」
兩人對了個眼神,異口同聲道:
「因為咱們心裡敞亮!」
「就沒別的事!只有四個字……」
「建功立業!」
「哈哈……」
裴獾看到龍葬花,「這位可是蟠龍嶺的龍嶺主?」
「撞雲縣的裴捕頭可是稀客,往日只聽威名,不見其人。」龍葬花掩嘴笑道。
裴獾被龍葬花容貌驚到了,「不知龍嶺主何時到我撞雲縣做客?我一定竭盡所能的招待你。」
王世略笑道:「你別被她的相貌迷惑了,龍妹子面善心黑。」
「瞧王大哥說的,我哪裡面善心黑啦?分明是嬌俏可愛、心地善良。實不相瞞,我在蟠龍嶺早就聽撞雲縣的大名聽的耳朵都起繭了,拔掉陽縣之後,必去撞雲縣做客,與裴大哥喝酒吃肉,順便拜訪一下威名遠播的紫髯縣令。」龍葬花嬌笑道。
隨著她的一顰一笑,裴獾被迷的如墜霧中。撞雲縣那些美人兒,豈能比得過她?!
王世略拉了他一把:「你是人族,她是蛟龍之屬。」
「皆是妖修,有何區別?」
「這般說來,確是毫無區別。」
它說的這句話不過是應承裴獾。
妖修之中,亦有頗多講究。
妖魔修行,被稱作妖修,此類妖修代表了絕大部分。
人族修妖法,同樣叫做妖修。
墮入魔道之人,或被叫為魔修,或被稱呼作妖修。
裴獾屬於墮入魔道一類。
但妖修里也有一些不同尋常的人,便是那部分修妖法的修士。
這些修士別看著修的是妖法,好似無惡不作、罄竹難書,卻行的是好事,救濟斯民、伸張正義、斬殺作亂妖魔等等,都有他們的身影,甚至不少人還加入斬妖司的巡撫台成為了斬妖人,一步步位列高位。
斬妖司不問出身,只要志向相同,便能成為同僚。
裴獾收了收心,隨意扔掉俞鏡如的腦袋,小聲問道:「我是攻城還是幫你做點其他事?」
王世略傳音道:「殺天狼,取而代之。」
「哦?你想加入千山翠峰谷?」
「難道我不如那頭天狼?」
裴獾笑道:「不愧是狼妖,你們都是狼子野心。」
旋即,他傳音問道:「我真不能染指她?」
「她的戰力很強……不輸於你。」
「我知曉了。」裴獾瞬間打消掉了心思。
妖魔間,實力為王。
如果裴獾強於龍葬花,她再如何反抗都無用,既然實力相當,那便客客氣氣。
「呦,那不是雀鼠谷的心雀真人嘛,竟要親自登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