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蒲從吳愈那裡得知趙蟾回來了,親自去縣城酒樓買了大魚大肉,又喚來寧長真、吳愈,闖進趙蟾房間,把飯菜擺滿一桌。
「我去喊一聲姚大哥。」趙蟾解釋道,「這麼多菜,我們吃不完。」
左蒲深知斬妖人的胃口奇大,買的飯菜亦是足斤足兩。
「你不去,我還要去呢。既然你去叫姚柚,我去將千戶拽過來。」
他不太喜歡姚柚,認為此人是偽君子,說的話與心裡想的根本不一樣。
寧長真可不會傻傻等著,拿起筷子,獨斟獨飲。
酒也是好酒,左蒲花了大價錢買來了四罈子龍湫酒,看樣子,今日是不醉不歸了。
姚柚在報案房埋頭寫著有關黑塔村的事。
「姚大哥?」趙蟾站在門外,輕聲喚道。
「回來了?怎麼樣,事情順利嗎?」姚柚笑問。
趙蟾重重點了點頭:「順利。」
「你能平平安安回來就好,來,坐。」
「左大哥買來了酒肉……」
「不急,做完眼前之事,再去喝個痛快。」
「好。」
既然姚柚執意先將黑塔村一事做完,趙蟾自是要配合。
他從離開縣城開始說,直到斬殺妖邪。略去黑塔基座的女子。
姚柚聽完,頓時皺起了眉頭。
「說完了?」
「說完了。」
姚柚左右看了看,見沒人,「你可知,報案的范玢死在了縣司。」
「啊?」此事他當真不知。
畢竟是一件小事,姚柚稍微提了提。
趙蟾嘆道:「那頭厲鬼真的是要讓黑塔村一人不留。」
「趙蟾。」姚柚喊了聲少年郎的名字。
「嗯,姚大哥你說,我聽著。」
「你是不是沒說完?」姚柚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
一個人要是說謊,即使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臉龐同樣有細微的變化。
這些變化很難察覺。
不過,姚柚比趙蟾的境界高,他嘗試著把握住這種神情轉換的變化。
趙蟾沉吟少許,並不想著誆騙姚柚,「姚大哥,此事……你最好不知道為好。」
「趙蟾,你只是採氣境修士……」
少年郎忽然悄聲道:「千戶也在。」
姚柚反倒是臉色劇變:「黑塔村一事,不同尋常?」
「嗯。」
「好,我明白了。」
姚柚垂頭奮筆疾書,把趙蟾描述的那些事精簡了一番,使其前後邏輯通順。
「姚大哥如何猜到的?」
他笑了,「我也處置過許多次妖患,你說的這些,卻是差了點東西。」
「什麼東西?」
「缺了妖魔的來歷。」
趙蟾點了點頭。
沒法說妖魔的來歷,恰恰因這一點,被姚柚抓住了。
要是說妖魔的來歷,必然提起被吳威以《誘心》害死的女子,那時,姚柚絕對會問,你怎麼知曉此事的?並且,妖邪是被妖氣點化才清醒繼而修練的,更是與吳威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此事我會知會一聲千戶,你也別擔心。」姚柚輕聲道。
「有勞姚大哥。」
寫完,姚柚伸了個懶腰,起身,「走,大吃大喝一頓。」
兩人去到趙蟾的房間,嚴義坐在上首,和寧長真剛碰完一杯酒,一飲而盡。
落座。
左蒲給趙蟾倒酒,笑道:「獨自解決妖患的感覺如何?」
「難受,不開心。」趙蟾實話實說,「那頭妖邪讓黑塔村村民自相殘殺。」
「我還以為你會被它嚇到。」左蒲故意說道。
寧長真白了他一眼:「你都是兵器房主官了,怎麼還是沒大沒小的?」
「是是是,寧百戶教訓的是。」左蒲皮笑肉不笑。
寧長真知曉左蒲的性子,便失笑道:「喝酒,堵上你的嘴。」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吳愈著重跟趙蟾講說了一些妖魔的弱點,吃飽喝足的離去了。
隨即是醉醺醺的左蒲和寧長真。
他們要想清醒,稍稍運轉下真氣,驅散酒氣便好。
房間裡剩下嚴義、姚柚以及打著飽嗝的趙蟾。
姚柚小聲道:「趙蟾告訴我,您去黑塔村了?」
嚴義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趙蟾前去喊姚柚過來,不可能不說黑塔村的妖患,以姚柚這種老道斬妖人,哪會聽不出些許的蛛絲馬跡。
「的確出了點小事。」嚴義隨口道。
沒說太多。
「我可以知道嗎?」姚柚再次問道。
嚴義搖了搖頭,沒說話。
為了不尷尬,姚柚端著酒杯起身道:「我敬千戶一杯。」
喝完這杯酒,他也走了。
「你覺得姚柚此人如何?」
「姚大哥他……心思稍微重了些。」
「哼,你可知他剛剛為何追問黑塔村一事?」
「興許是好奇?」趙蟾試探道。
「你不必給他說好話,他也不會承你的情。」
「是。姚大哥早已感到縣司里有貓膩。」趙蟾瞥著門外的那座假山,「吳威叛投金山洞,教人覺得不可思議。」
「徐師順一個人做的了嗎?」
「大概吳大哥幫了忙。」
「吳愈?」
「嗯。」
「你怎麼懷疑到他身上了?」
「只是覺得,陷害吳威,又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就算他是寅賓房主官,一個人也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到。況且,縣司里還有您在。」
「當時我去殺金山洞四洞主了。」
「寧百戶可是在縣司,他亦是知命境。」
嚴義緩慢、沉重的頷首。
光徐師順一個人陷害吳威,與徐師順加上吳愈兩人陷害吳威,這是兩碼事。
「你若是我,現在該怎麼辦?」
「吳大哥喝了酒,正是上頭的時候,或許可以直接問問他。」趙蟾誠懇道,「潘先生曾在私塾教給我們一句話,浪子回頭、金不換。」
「好。」
嚴義起身走向前院。
趙蟾則收拾著杯盤狼藉的桌面。
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如鯁在喉,尤其還牽扯到了天狼。
——
吳愈回到了寅賓房值勤,他讓寅賓房殘存的斬妖人都去休息、修練。
天色已晚。
點亮房間的燭火。
一燈如豆。
忽然感到門外有人。
猛地轉身。
「千戶?」
嚴義走進房間,坐在燭火旁,影子被照的長長的。
「坐。」
「是。千戶來此……」
「你給徐師順做了多少事?」
一句話。
吳愈驚恐的注視著他。
「您、您、您……」
嚴義乜著吳愈的神情,什麼都明白了:「吳威的事,我知道了。我只想搞清楚,徐師順有沒有投靠那頭天狼。」
和王世略廝殺時,嚴義曾詢問過他吳威一事,王世略說了不知。
嚴義原以為此事空穴來風,不曾料到,幕後黑手是徐師順、天狼。
吳愈直接跪在他的腳邊,哆嗦的道:「實在是、實在是吳威太不像話了。」
「他再不像話,也是斬妖人,應按照斬妖司的規矩處置。」
「千戶,單純的處死一個墮入魔道的斬妖人,不如利用他的殘餘價值。」
「你指的是徐師順晉升知命境?」
吳愈咬牙承認道:「是!」
「你們好大的膽子!!!」這幾個字幾乎是從嚴義牙縫裡蹦出來的。
「屬下萬死難辭其咎。」
「你告訴我,徐師順有沒有投靠天狼?」
「沒有!我拿性命為百戶擔保,絕對沒有!」
「你知不知道他們的對話?」
「知道,百戶全部告訴我了。」
旋即,吳愈一五一十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