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就連程昱都覺得喪心病狂(四千)

  第416章 就連程昱都覺得喪心病狂(四千)

  當沉默的張繡邁著沉重的腳步,打開一處暗無天日的地牢時,一種腐爛多時的惡臭味涌了過來,曹操程昱等人頓時色變,本沒有吃飽的肚子,此刻竟然翻江倒海起來,有些虎豹騎乾脆沒有忍住,他們扶牆彎腰,涎沫被嘔吐了出來。

  曹操眉頭皺起,他暗道莫非這些賊子將溷藩修在地牢中了?

  溷藩即是大漢百姓便溺的廁所,通常是人在上面便溺,彘在下面吃食。

  人拉人的,彘吃彘的可謂是誰也不礙著誰。

  不過隨著張繡喚人點燃火燭,在搖曳的昏黃的火光下,幾人看到地牢里的光景。

  「這這這是.」

  曹操如遭雷擊,他難以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場景,皸裂的嘴唇,指縫裡滿泥垢的雙手都不受控制的微微顫抖,一股膽寒湧上了心頭。

  他看見了什麼?

  一個又一個面色蠟黃,皮膚乾枯的流民,猶如豬狗一般被關押在地牢,他們神情恍惚,衣衫襤褸,在虎豹騎點燃火燭的瞬間,火光漫到他們臉上的剎那,他們才像是『活』了過來。

  不過這種反應也不見得是多麼好的反應,他們就像是驚弓之鳥,「啪」的一聲朝曹操張繡等人跪拜,連連叩首。

  其中一臉上褶皺交錯縱橫的婦人淚雨連連,「好漢!豪俠!還請你不要拿走我兒這.這已經是我最後一子了」

  類似婦人這般哀聲求饒之人不在少數,多的就像是雨後的青蛙,一聲下去一聲又接著響起。

  曹操和張繡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及其虎豹騎都陷入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流民的樣貌,流民的聲音,無一不是在衝擊著眾人的眼睛和耳朵。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山上的營寨里居然會出現這般光景,完全是顛覆曹操平日裡的所見所聞。

  「.」沉默片刻的曹操終究是緩了過來,他沒有居高臨下的望著地牢里的農民,反而是蹲下身子,儘量擠出一個和顏悅色的笑容,流民們不敢去看曹操的臉面,在曹操蹲下的瞬間,他們已然低下腦袋。

  這讓曹操笑容一僵,他攥緊拳頭,恨不得將這間營寨的賊子,一個不落的腰斬,不,腰斬還不行,至少要千刀萬剮!

  曹操深吸一口氣,雖然難聞的氣味,嗆的讓他作嘔,不過他還是儘量緩和的沖地牢里的流民說道:「我乃是驍騎將軍張益德麾下校尉,此間營寨的賊子,已經全部被我等控制,爾等已經安全了。」

  這一次輪到流民們沉默了,他們沒有聽錯吧,他們安.安全了?

  朝堂來救救他們了?

  流民們的腦袋嗡嗡作響,他們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可是今日確實不同於以往,放在以前,營寨里的惡人早就將孩童從他們手裡奪走,拿去當球踢了.

  「此人說的會不會是.真的?」

  有人竊竊私語。

  「不不知道.」

  「會不會是.是什麼新的伎倆.」

  「.」

  見一眾流民不敢抬頭,曹操長嘆一聲,他將梯子放下去,道:「梯子在這裡,牢門也已經打開。」

  說完曹操扭頭望向張繡,「司馬,我等走。」

  「諾。」張繡答應下來,他看得出曹孟德是擔憂他們在此地對百姓的壓力過大。

  隨著最後一道腳步聲離去,一眾流民們這才開始相信曹操所言非虛。

  「真真的走了,他說的是真的.真的?」

  「萬一是假的呢?」

  「管他是真的是假的,梯子在這裡爾等不願意上去那我上去!」

  說話的是一少年,在一眾流民「小心」的話語裡,少年猶豫片刻,而後伸手抓住了梯子。

  少年的身手靈敏,三下五除二的就爬了上去。

  聽著少年漸去漸遠的腳步聲,流民們難免有些擔憂和緊張,不過這種擔憂和緊張並沒持續多久,就被快步跑回來的腳步聲給破,少年喜悅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校尉沒有騙我等!沒有騙我等!其他地牢里的人都出來了!」

  「此話.當真?」

  「真!比金子還真!」

  聽著少年信誓旦旦的聲音,地牢里的一眾流民面面相覷,他們有些恍惚,下意識的喃喃自語,「得得救了?」

  「得救了?」

  他們的話音漸漸變得堅定,不知是誰放聲一笑,而後流民們紛紛跟著大笑,笑著笑著他們不禁眼底溢滿了淚水。

  「哈哈!得救了!」

  流民們一個接著一個爬了上來,他們朝著牢房之外走去。

  對於神兵天降的天兵,有些人還是有些戰戰兢兢,畢竟兵過如篦,匪過如梳。

  有些將領在明面上行愛民之舉,一轉頭將領麾下的部將就開始掠奪他們家財,哪怕是家裡的米缸空的都能夠跑老鼠,部將和士卒也要將米缸砸的稀巴爛。

  誰也不知道之前的那個校尉會不會也是這樣。

  退一萬步,哪怕真是如此,光論將他們從地牢里撈出來,也足以表明這些人好過營寨的惡人。

  懷著好奇而又忐忑的心情,流民們邁步走出牢門。

  守在牢門兩旁的是手執長矛的士卒,看見長矛的剎所有流民不受控制的一哆嗦,扭頭就跑的想法衝上他們頭腦。

  好在這種念頭來的快去的也快,當他們看清士卒的甲冑、面孔皆不似之前營寨的惡人,這才長舒口氣。

  「還你請止步。」

  士卒忽然出聲了。

  眾人心中一驚,吞咽口水的聲音此起彼伏,本能告訴他們不要去理會,可他們還是按捺不住驚懼和好奇的心,眼睛的餘光順著士卒的聲音望去。

  最終落在一白髮蒼蒼,腳步顫顫巍巍的老丈身上。

  他們不明白這老丈身上有什麼東西,能讓士卒開口。

  眾人朝老丈投去擔憂的目光,但是沒有一人為老丈出聲,再怎麼樣朝廷的士卒也強過營寨的惡人

  老丈整個人都在哆嗦,他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剛出狼窩,這又入虎穴了嗎?!

  就在老丈準備雙膝一軟,打算求饒時。

  一雙強而有力的手不顧老丈身上的骯髒,扶住了老丈。

  「老丈,我看你腳步虛浮,我這裡有根木棍,能夠充當拐杖.」

  「好漢,我.」老丈這才反應過來,他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的望著士卒,「啊?」

  士卒笑了笑,將拐杖塞進了老丈的手裡,後又著眼於身前的流民,他指著不遠處大排長龍的隊伍,道:「諸位,那裡有在下的同袍煮粥發饢,一個一個排隊,勿要爭搶」

  「饢?」

  「粥?」

  流民們面面相覷,彼此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不可思議,他們懵了。

  煮粥?發饢?

  給他們?

  真的假的?

  流民們感覺大腦都不夠用了,傻傻呼呼的排隊領粥領饢。

  他們領到手發現粥很稀,饢也只是小小一塊,勉強只能果腹的程度,不過相較此前吃豬食,已經好的不要太多。

  等到流民們都打完,他們發現這些奇怪的士卒們也開始排隊,挨個領粥領饢,分量竟然不比他們多多少。

  「這這還是我認識的兵卒嗎?」

  流民們只覺得今日的心緒起起落落,先是被救,被救後懷疑這些奇怪的士卒會奪取他們的東西。

  將粥和饢吃得乾乾淨淨後,才發現士卒的吃食同他們相同.

  愧疚

  深深的愧疚.

  饒是世間臉皮最厚的人,面對如此情形,也會慚愧的低頭。

  忽然人群中有人失聲道:「饢饢.我想起來了!我聽說饢是出自劉玄德之手!」

  「劉玄德?聽起來有些耳熟,這人是誰啊?」有人問道。

  當即就有人為他解惑,「就是那個救了陽城的劉玄德啊!」

  「!」這人瞳孔擴大,臉上浮出一抹敬佩和驚愕,似乎還有一些理所當然,「原來是他,原來是他,難怪啊難怪啊」

  這人忽然問道:「這劉玄德和這些勇士是何關係?他們主將是誰?」

  這人隨口一問,人群中居然有人起身,壯著膽子走到士卒面前,問道:「勇士,你的將軍是劉玄德嗎?」

  被問的士卒也不惱,正所謂不知者無罪,他解釋道:「當然不是。」

  那人的神情黯淡下來。

  不過士卒接下來的話,令他的眼睛一亮。

  「驍騎將軍乃是張益德,張益德是衛將軍劉玄德的三弟。」

  那人扭頭望向聚集在一起的流民,「諸位聽到了嗎?是劉將軍張將軍救了我等!是劉將軍張將軍救了我等!」

  「多謝劉將軍!多謝張將軍!」

  先是一人這麼說,隨後兩個人三個人.直到所有人都這麼說,之前營寨帶給他們的痛苦,就像是冰雪在太陽底下那般消融。

  高台之上,將這一切納入眼底的程昱,眉頭微皺。

  他覺得曹操有些不可理喻,簡直是分不清眼下的利害。

  虎豹騎跋山涉水,糧草告急。

  便是攻下這座營寨,也沒有緩解多少。

  方才他可是跟隨在曹操左右,看的那叫一個真真切切,聽的那是一個清清楚楚。

  這座營寨是董卓舊部,董卓舊部丟掉并州心有不甘。

  於是有一部分躲進了太行山里,時值并州戰況慘烈,顏良雖然並不像董卓及其舊部那般殘暴,不過對於黔首的態度也不算好,哪怕麾下有人劫掠,在顏良眼裡並非是值得關注的大事,劫掠了就劫掠了吧,沒有什麼大不了。

  黔首們畏懼董卓和顏良,故而逃進太行山里,等著戰事過去,一切太平時再下山。

  誰料他們的時運是真的不濟,正正好好撞上了董卓舊部。

  董卓舊部構成本就複雜,涼州人、并州人、匈奴人、羌人.

  再加上董卓舊部的糧草不濟,於是便發揚了董卓部曲的傳統,黔首有糧我有刀,黔首就是我糧草。

  哪怕黔首們的吃食勉強能夠扛一段時日,也架不住董卓舊部奢靡成性,大手大腳。

  待到糧草告急,董卓舊部們將目光落到為他們勞作的黔首身上。

  這番舉動,程昱萬分鄙夷。

  非常時刻需用非常之法,吃吃這種白肉又怎麼呢?

  問題是這群賊子頗為浪費,什麼將嬰孩少年當球踢;什麼給兩個老態龍鐘的老者長矛,讓兩個老者相互搏殺

  程昱自認為自己沒有什麼道德可言,若是真淪落到這種地步,為了活命又有何不可?但問題是他沒有道德,不代表他是癲子。

  如今喪心病狂的舉動,就連程昱都覺得喪心病狂。

  至於曹操

  且不說給流民粥和饢,甚至不圖名,還有這些虎豹騎,統統是愚夫!

  哼,婦人之仁!難成大事!

  曹操不知道的是,站在他身旁不動聲色的程昱,已然為他判了死刑。

  當然哪怕曹操知道了也沒有興趣理會,因為此時此刻的他已經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光是聽張繡的匯報他就氣得七竅生煙。

  什麼殺人為樂對於這群賊子簡直是習以為常,他們甚至開始研究起來,如何烹才更加美味可口,簡直.簡直.

  枉為人子!

  氣頭上的曹操突然想起之前跟劉備的談話,他記得劉備說過,一旦突破底線,那麼人將不再是人。

  今日他總算是理解這句話,明白了突破底線的將會是多麼醜陋,同時心底暗暗慶幸,慶幸遇見了劉備,沒有懷疑叔父呂伯奢

  要是天下都變成這般.

  不知為何,曹操莫名其妙的誕生了這樣一個念頭,他光是想想,都脊背發涼,打了個寒顫。

  不過眼前賊子還是過於可惡,這個念頭沒有出現多久,曹操的意識的高地又被怒氣代替,他沒有猶豫,當即就下令,「腰斬!統統給我腰斬!」

  營寨的賊子總計七八百人,傷了手臂的張繡和四百騎,攻下營寨時打殺了兩三百後,這些賊子便舉手投降。

  輪到行刑的時候,每個虎豹騎還分不到一個賊子,這實在是令沒有分到行刑的虎豹騎扼腕痛惜。

  好在曹操沒有這個顧慮,作為校尉,他提刀就上。

  即便賊子不斷哀求,曹操眉頭也不帶皺,他特意拿了把鈍些的刀子,一刀又一刀慢慢的砍,砍得賊子疼的大呼小叫、死去活來,就連嗓子都喊啞了。

  「呸,沒用,某還沒砍完,你就沒命了!」曹操衝著砍了一半的賊子狠狠吐了口唾沫。

  腰斬賊子也被流民們看了個真真切切,他們紛紛拍手叫好。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從行刑台上下來的曹操,從斥候嘴裡得到了一糟糕的消息。

  「校尉!周遭似有異動!疑似其他賊子來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