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議政鄭太和、內禁衛大將金錫胄奉朝王李棩之命安撫王宮外的亂軍和百姓,當聽到朝王已經同意與衛國締結盟約時,牙兵和百姓們齊聲歡呼。
王以文卻仍有疑慮,謂鄭太和曰:「領議政莫要誆騙吾等」。
鄭太和認識王以文,知道他是作為孝宗大王器重之人、隨龍八姓之首,也是這伙作亂軍民的首領,當即拱手道:「王先生放心,老夫向來守信,且假傳王命乃是死罪,焉敢如此?您若不信,老夫願留於營中為質」。
王以文微微頷首,「吾等相信領議政,不必為質。只是朝廷事後如何處置吾等,可有定論?」這話算是說到了點子上,別看朝王如今答應得爽快,可若是事後算帳,治自己等人一個謀逆之罪,該怎麼辦?其實舉事前,他已與李應仁、李成龍、胡克己、扎那等人商議過,兵聚則安、兵散則危,既然以明朝遺民為主的牙兵已經作亂,便不能解散,必須請朝王編入軍伍,自成一營,有軍隊在手、方才安全。這要求釋放鄭太和時已經跟這位領議政明言過,如今就看朝王李棩的態度。
「老夫已將諸位的要求稟報殿下」,鄭太和努力瞪大渾濁的老眼,抖擻精神說道:「殿下說今日只有愛吾朝鮮、欲血丁丑下城之辱的義士,並無圖謀不軌的亂黨。諸位義士編為漢旅、定員額二千人,朝鮮與大衛締結盟約後充作北伐清虜的先鋒」。將亂軍和亂民定性為愛國義士、充作北伐的主力是這位領議政給朝王出的主意,這夥人既已作亂,若不給個說法心中難安,一旦因為恐懼沖入王宮,大勢便去矣。既然他們曾經是訓練都監的牙兵,不如恕其罪、用其命,編成一旅,派去北伐清虜。如此既可向衛國有個交待,也可向清廷推說冒犯大清的是明朝遺民、並非朝鮮軍隊。
「千千歲~千千歲~千千歲~」
當聽到朝王不僅赦免了自己作亂之罪,還將自己等人編為漢旅、充作北伐清虜的先鋒,在場的牙兵和百姓無不歡欣鼓舞,高呼千千歲。王以文、楊福吉、馮三仕等隨龍八姓首領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終於可以北伐清虜、報亡國之恨和孝宗大王知遇之恩,怎麼能不激動!
似乎是為了讓作亂的軍民放心,金錫胄率人護送衛國使臣魏象樞入宮。那衛使甚是儒雅,頻頻向軍民揮手致意,更是惹得歡呼聲潮起雲涌。扮作隨從的伊日畢斯暗暗佩服,魏欽差這般一弄,全朝鮮的百姓都知道朝王和大衛同盟伐清一事,人無信不立,何況是堂堂一國之君?朝王如果背信棄義,勢必影響威信、王位不穩。
李棩並沒有背信,痛快地與魏象樞簽了同盟伐清的協議,封王以文為訓練大將、楊福吉、馮三仕等為訓練偏將,將作亂的牙兵編為二千人的漢旅,讓王以文所部隨衛軍一同北伐滿清,並同意出銀五萬兩充作北伐軍餉。雖然給的沒有蓮花大可汗要求的多,畢竟算是上了大衛國的戰船。雙方還簽訂了友好通商條約,兩國商人可以正常貿易,打破了清國對衛國的貿易封鎖。從此衛國商人可以經過朝鮮,將貨物銷往日本。海貿的暴利從長遠看能夠大大緩解衛國的財政壓力,不過短期朝鮮給的五萬兩銀子,對大衛國的財政並沒有太大幫助。
不管如何,魏象樞算是順利完成使命,來的時候百餘人,走的時候多了王以文、楊福吉、馮三仕麾下的二千漢旅和五萬兩銀子。他帶著這支人馬來義州與王國泰、韓棟會合。聽說盟約成功,王、朝二將大喜,立即撤回鴨綠江北岸,將義州交還給朝鮮。說實話,義州城外的四萬餘朝鮮軍隊還是給了他們很大的壓力,戰鬥力如何且不論,光那些黑泱泱、一眼望不到頭的營寨,說沒有壓力那是假的。如今好了,總算有驚無險地完成大汗交給的差使,可以順利返回遼南矣!
一回到鎮江堡,王國泰便命人大擺宴席,款待欽差大臣魏象樞和隨從北伐的朝軍將領王以文、楊福吉、馮三仕等。在他看來,這些人並非是朝鮮人,而是與自己一樣的漢人,若是小心拉攏,未必不能為己所用,因而招待得格外殷勤。
「魏公,請滿飲此杯,祝您回京時一帆風順!」王國泰興奮地舉起酒杯。
魏象樞也不客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著叮囑道:「總鎮鎮守遼南,既要小心直隸、山東的清軍由海路冒犯遼南,又要提防寧古塔的清軍南下,還要提防朝鮮反覆無常,責任重大。予敬您一杯,祝您固守遼南、再立新功!」這話看著是祝賀,卻暗含著提醒,遼南地理位置特殊,容易受到多方敵對力量的攻擊,必須小心謹慎。
王國泰卻渾沒當回事,打了個大大的酒嗝,笑著說:「魏公多慮了。直隸、山東的清軍水師夙來薄弱,遠不如浙江、江蘇、福建、廣東的水師善戰,況且直隸清軍精銳或被我軍殲滅、或被調往大同、西安,剩下的還要守衛北京,縱使他們的水師有能力運兵在遼南登陸,又哪來的軍隊可調呢?至於寧古塔的清軍,目前正面臨著我軍的多方夾攻,自保都難,何來膽量襲我遼南?可慮者唯朝鮮耳,如今朝鮮已為大衛盟國,遼南再無憂矣!」
聽他這麼說,魏象樞不再多說,微笑著客套一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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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事往往無常,悲極了生樂,樂極了生悲。負責鎮守遼南的錦州總兵王國泰自以為朝鮮成了大衛盟國後,遼南便再無外患、固若金湯,偏偏就有人要端了他的這鍋湯。清寧古塔昂邦章京巴海在擊敗衛軍巴拜部後,命奉天副都統逹都、一等侍衛郎坦等鎮守赫圖阿拉,自率五千五百名索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南下,攻擊鴨綠江畔的衛軍。
善戰的巴海率軍一路上由赫圖阿拉經鴉鶻關、葦子峪、一堵牆堡、鹼場堡、孤山堡南下,發現南面的寬奠堡設有烽火台,為防泄露消息,這位章京下令繞路至鳳凰城(定遼右衛)。鳳凰城城守官乃是清朝降將吳爾慶,此人祖上原為遼東漢人,不肯為大明盡忠降了清,因為降得早被編入漢軍旗,吃著旗餉,也算是旗人,又不願為大清盡忠,見衛軍勢大,二話不說便率二百部下降了衛。這樣的人物,如若見到清軍打回來,十有八九也是要投降的。可索倫兵行進的速度太快,快到他壓根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殺入了鳳凰城。吳爾慶尚來不及跪地請降,便被索倫營中的勇將、驍騎校阿蘭吉喀一紮槍刺了個透心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