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關總兵馮鐸、湖廣中路總兵李茹春、復州參將王國泰奉命率一萬五千餘綠營殘兵殿後。此種緊要關頭,留下來九死一生,他們都不想死,可不留也不行,這是大清平王爺的軍令,身為漢人,必須要有為滿洲主子犧牲的精神。
羅可鐸安排完殿後事項,立即與鰲拜、烏庫禮、席特庫、喇哈達諸將率殘存的兩萬餘八旗和蒙古敗軍飛快地往錦州方向逃竄。平心而論,他讓綠營兵馬殿後也並不完全是歧視,綠營多是步兵,想擺脫衛軍鐵騎的追擊很難,只能成為壁虎被斷的那條尾;而八旗和蒙古軍隊多是騎兵,運氣好的話,還是能逃得掉的。
「噠~噠~噠~」滿洲大爺、蒙古二爺、還有三爺八旗漢軍紛紛馭馬奔逃,戰場上只剩下一萬五千餘不知所措的綠營。
「列陣!」老將李茹春依然忠實地履行軍令,命部下列陣。
山海關總兵馮鐸卻喚來兒子馮原泗、梅勒章京祖澤淳,「汝二人速將軍中戰馬集結起來撤退」。
馮原泗有些懵懂,「父親,咱們往哪撤?錦州嗎?」
馮鐸卻將頭直搖,「不,偽汗取得大勝後,下一個目標必是錦州,咱們回山海關,避其鋒鋩」。
「這些將士皆是營中精銳,您何不帶著全軍一起撤?」馮原泗第一次經歷戰陣,對軍中之事並不清楚,又問出一個問題。
馮鐸嘆了口氣,「痴兒,汝以為為父不想帶他們走?可兩條腿如何能跑得過四條腿?快去,晚了便來不及也!」
二將領命,偷偷集結山海關綠營所有馬匹,勉強湊夠八百騎,脫離主力,不管不顧往山海關狂奔。
「總鎮逃了~總鎮逃了~」有眼尖的山海關綠營軍士看見主將逃離,驚惶地叫起來。很快,山海關綠營便做了鳥獸散。
復州參將王國泰見狀,有樣學樣,亦拋下步兵,僅帶百餘騎逃命。
山海關綠營、復州營全跑了,湖廣綠營軍心渙散,任湖廣中路總兵李茹春如何約束也無用。李茹春嘆了口氣,也打算帶親兵逃竄,已來不及。衛軍驍將阿勒達爾殺至他身邊,手中鐵叉兇狠地刺去,將李總鎮刺了個透心涼。
馮鐸見機得早,幸運地率八百騎逃出生天。王國泰和百餘騎親兵便沒有這般好命,被衛軍中軍萬戶長恩和巴圖追上。恩和巴圖取下長弓,正要射,驚奇的一幕發生,王國泰居然帶著親兵全部翻身下馬跪倒,「莫要放箭,罪將願降!」這一聲喊,救了一百多人的命,見不用殺人便能立功,恩和巴圖冷笑一聲,命部下用長索將這夥人綁縛押往營中。
和爾博勒津之戰,衛軍傷亡四千,斬首一萬五千餘級,俘獲兩萬餘人,可謂罕見的大勝。可蓮花大可汗並不滿足,謂眾將曰:「雖然獲勝,然殲滅的多是綠營和科爾沁軍隊,八旗主力未傷。不全殲八旗、取下偽王羅可鐸之頭,朕終覺有憾!」
「奴才願為大汗取羅可鐸之頭!」「奴才願往」……諸將紛紛請戰。
「嗯。難得卿等如此忠心!只是許久未狩獵了,有些手癢,斬王之事,朕自為之。哼!八旗倉皇逃竄,不過一人一馬而已,朕精選勇士,一人三馬,不信追不上他們!」蘇勒坦哈哈大笑,命額爾克、塔爾渾領兵萬餘守衛大營、看管俘虜,自率五萬大軍,一人三馬,往清軍逃竄的方向追去。
一匹匹戰馬肌肉緊繃、毛髮飛揚,仿佛一道道閃電劃破長空。馬背上的騎兵左手握住韁繩,右手執著兵刃,眼神堅定地搜尋獵物。他們是衛拉特戰神的大軍,面對未知挑戰、無懼無畏的勇士。馬蹄噠噠,飛馳如風,不是為追逐速度的極限,而是要將一切阻擋大衛崛起的敵人撕碎。
好個大可汗!不用韁繩,僅用雙足操控,便能讓寶馬追風明白主人的心意。它嘶吼著、狂奔著,揚蹄踏翻煙塵,風颳起血紅色的馬鬃,如火焰在燃燒。左手持伊力特寶刀,右手執亮銀槍,蘇勒坦眼中的光芒如利刃在閃耀。「痛快呀痛快!朕誓要斬下王者之頭!」興奮到了極點,伊人撕心裂肺地狂呼。
一人三馬,又攜帶有大量的水和乾糧可隨時補充體力,衛軍的速度比清軍快了許多,僅用三日,便在建昌附近追上清軍殘部。
「王爺,末將擋住他們,您速速撤退!」老將席特庫請求。
羅可鐸眼神中閃過痛苦之色,可卻沒有遲疑,命他率三千騎兵阻擊衛軍,自率大軍撤離。區區三千騎如何敵得過五萬衛軍虎狼?很快,衛軍驍將滿都拉圖的狼牙棒便敲碎了席特庫的腦袋。
二日後,衛軍在三座塔再次追上清軍。羅可鐸無奈,只得命喇哈達率五千八旗殿後。不到半天,喇哈達麾下的五千滿蒙漢八旗便全軍覆沒,喇哈達本人也戰歿於亂軍之中。
又過了三天,衛軍在小凌河北岸再次追上清軍。這一回,羅可鐸身邊僅剩一萬三千饑渴交加、疲於奔命的八旗兵。大可汗是有狩獵經驗的,早已派軍繞到前路堵截,順利地包圍了他們。
「王爺,請讓末將殺出條血路,讓烏庫禮護衛您隨末將突圍!」鰲拜的眼神中見不著一絲驚慌,只有罕見的決絕。
羅可鐸嘆了口氣,「昔日敬謹親王(指尼堪)被李賊(李定國)包圍,他說『我軍擊賊無退者,我為宗室,退,何面目歸乎?』敬謹親王能做到的,孤亦能做到」。說完,拔出馬刀,親為箭頭。
鰲拜怎肯讓王爺拼命,率八百親兵躍過羅可鐸的馬頭,衝殺在最前面,烏庫禮則緊緊地護衛著王駕。
好個大清第一巴圖魯,左手馬刀、右手虎槍,所過之處,血肉橫飛,轉眼便殺了二十餘人。見他來得兇狠,衛軍千戶長阿詠嘎持刀來戰,只一合便被虎槍捅落馬下;和托輝特部著名勇士、綽號「蒼狼」的孛日帖赤那手執長槍來戰,槍對槍,也僅戰了幾個回合便被他的左手刀斬斷脖頸。連殺兩員衛將,鰲拜迅速突破到包圍圈外圍,衛軍都千戶長鄂克綽特布率部來戰,又被其衝破軍陣。
「王爺,快隨我衝出去!」殺出血路後,鰲拜朝羅可鐸大呼。
自以為死中得生的羅可鐸大喜,忙從打開的缺口奔馳而出。可兇殘的蓮花大可汗又怎會輕易地放獵物逃生,在包圍圈外部布下游騎緊盯逃走的清軍,很快衛軍又追上他們。這一回羅可鐸的身邊只剩下鰲拜和五百親衛。
「王爺可敢與末將賭一把?」鰲拜忽然發問。
「賭什麼?」
「賭誰殺的衛狗多」,鰲拜哈哈大笑。
羅可鐸樂了,「公有此雅興,敢不奉陪?」說完,執刀殺向衛軍。
鰲拜亦不再多說,只默默地廝殺。
身邊的親衛一個接一個倒下,卻無一人投降。這支小部隊給衛軍造成了七百多人的傷亡。終於,一枝流箭射穿了鰲拜的左眼,深透腦髓,大清第一巴圖魯虎吼一聲,不甘心地倒下。
羅可鐸渾身是血,被衛軍團團包圍。之所以能堅持到現在,並非是他武藝了得,而是因為蓮花大可汗有言在先,要親自斬王。大汗聖諭,誰敢不遵?因此沒人敢殺他,只將其團團包圍,當作獵物,留給衛拉特戰神獵殺。
戰神終於到了,用鷹隼般的眼睛緊緊盯著自己的獵物,戲謔地問道:「爾便是偽清的平親王羅可鐸?」
「沒錯,孤便是愛新覺羅羅可鐸。爾便是偽汗蘇勒坦?大膽西番,見了孤為何不跪?」羅可鐸亦在看他,話語中有憤恨,有好奇,有輕蔑,唯獨沒有恐懼。
「西番」二字激怒了大可汗,連聲冷笑:「我伊克明安氏乃是天神雅布甘篾爾乾的子孫,昔年我祖寧可遠遷至極西之地,亦不肯為他人之臣。哪像爾愛新覺羅氏,先前不過是明國之奴,趁明國內亂,以奴叛主,方得中原。廢話少說,便讓朕取爾性命,以慰戰死的大衛英魂!」
言罷,馭馬向前,長槍如龍,矯健刺出。羅可鐸持刀格擋,忽見大可汗目光流動,一股殺氣凜然。頓覺不好,剛要躲閃,蘇勒坦的左手刀到了,寒光閃過,平親王人頭落地。
「大汗威武~大汗威武~大汗威武~」戰場上響起雷鳴般的歡呼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