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7章 五百將士守天泰

  石景山並不高,不過五十五丈(183.7米),因明萬曆皇帝的摩崖石刻——靈根古柏而得名。山上有座小寺廟天空寺,除了少數遊客便只有幾個和尚,十分寧靜,可隨著大衛國趙王畢力根達來將中軍駐於此處,便成了是非之地。廟裡的和尚皆受到看管,嚴禁外出,只每日裡發些吃食。好在蒙古人崇信佛教,對這些和尚的態度還不錯,只不許出廟私通消息,吃食還是不少的。

  天色漸黑,年輕的趙王卻毫無睡意,與輝特萬戶長滿都拉圖、準噶爾萬戶長烏日根達來商議著軍情。「一切皆準備妥當了嗎?」他雙目炯炯地緊盯著兩位萬戶長問。

  「王爺放心,末將已命阿罕、楚依各領三千精兵在板凳溝設伏」,滿都拉圖大咧咧地回答,作為大衛國元老、蓮花大可汗少年時的玩伴,他在皇子們面前一向隨便。

  「甚好!便看多尼進不進咱們的圈套了」,畢力根達來平靜地說。

  「可是殿下,咱們只有三萬人,想伏擊二十萬大軍,是不是有些困難?」烏日根達來經常隨趙王出征,彼此私交甚好,好心提醒。

  「無妨,皇太子殿下修書給孤,說他和梁國公率四萬鐵騎已經趕到了西山附近,正尾隨多尼的大軍襲擾。多尼至少要分出四五萬兵馬應付太子的大軍,咱們尋機殲滅其一部,挫敵銳氣還是可能的」,畢力根達來的口氣十分鎮定,心中卻在嘀咕。以三萬人伏擊二十萬人的確冒險,可正因為自己兵少,才更需要挫敵銳氣,否則後面的仗便不好打了。

  「王爺,咱們派去的三個人可靠嗎?」滿都拉圖畢竟身經百戰,一問便問到了重點。

  「放心吧,派出的那三人的確是替偽饒余敏親王(阿巴泰)看守墳冢的包衣,孤派人去薦福山(克勤峪)隆恩寺村將他們的家眷盡數抓了來,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諒那三人也不敢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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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是美麗的,林海蒼茫、煙光嵐影、四時俱勝,長長的無定河(瀘溝河、永定河)貫穿其中,將其截為南北兩段,更形成一幅絕美的山水圖。

  大衛國都百戶長波耶茲別克卻無心欣賞美景,天剛朦朦亮便起來巡視自己的防區。他出身於布哈拉汗國西邊的烏茲別克部落。烏茲別克人起源於元朝時的欽察汗國,他們的名字也來源於當時的可汗月即別汗,是由粟特人和突厥人溶合而成的民族,長相介於黃種人和白種人之間,廣泛分布於哈薩克、布哈拉、希瓦三大汗國。蓮花大可汗征服哈薩克、布哈拉兩大汗國並迫使希瓦汗國稱臣後,波耶茲別克所在的部落便歸順了大衛國。隨後,他和部落里的五百勇士被徵召入伍,因為屢立戰功,由普通的地方守軍升格為大衛禁軍。他也得了個都百戶長的官職。大衛以軍功立國,很多貴族此前皆是普通小兵出身,波耶茲別克瞅著眼紅,發誓要帶著部下多立戰功,也好得個爵位、光宗耀祖。

  「都百戶,這麼早您就來巡視,莫非是想大伯婦(大嫂)睡不著?」見他來巡視,負責今日值守的百戶長艾尼瓦爾笑嘻嘻地打趣。

  「你小子整天就知道想婆娘,若誤了大事,仔細著軍法」,波耶茲別克沒好氣地瞪了部下一眼,卻拿他毫無辦法。征戰數年,原先的五百族人只剩下一半,後來又從漠南草原補充二百多新兵,才算將兵員補齊。艾尼瓦爾是當初和他一齊入伍的老兄弟,說話隨便慣了,著實拿他沒轍。

  「都百戶就放心吧,弟兄們都是屍山血海里闖出來的,早就布置得固若金湯。若讓敵人潛入,不用軍法,咱自己先割了自己的腦袋」,聽到「軍法」二字,艾尼瓦爾不自主地挺了挺胸膛。

  聽此言,波耶茲別克心放下了一半,他知道老兄弟雖然看著玩世不恭,可畢竟是沙場百戰殺出來的老兵,怎麼布防還是一套的。板著臉又巡視了一番山上的防線,只見山頂前不僅堆滿了礌石滾木,弓手和刀牌手亦已就位,嘹望手躲在樹叢中朝下眺望,若有敵人來襲,第一時間便能發覺。終於放下心來,朝艾尼瓦爾狠狠瞪了一眼,「小心無大錯,家裡的婆娘還等著咱們活著回家呢」,說這話時忽然想起戰死沙場的二百多族人,這位都百戶長不由得心中一酸。

  ——

  「前面便是天泰山?」肇慶總兵許爾顯眯眼盯著帶路的三個包衣問。此人像貌平常,卻十分謹慎,是平南王尚可喜家丁出身。想當初尚可喜還是明朝廣鹿島副將時,得罪了皮島總兵沈世奎。沈世奎欲將其誆入皮島謀害,被機警的許爾顯偵知後告於尚可喜,尚可喜遂毅然率部降清。有這層關係在,平日裡頗得平南王器重,此次各省奉清廷之命擴編綠營,平南王爺趁機擴充實力,許爾顯部由四千人擴充到一萬三千。此次入衛京師,因其部下多來自嶺南山區,被信親王多尼命為攻山的先鋒。

  「此處便是天泰山,只有數百守軍」,年老的包衣挺直腰杆說道,他雖是包衣,卻是王爺家的奴才,並未將漢人的總兵放在眼裡。這態度倒讓許爾顯放心不少,看樣子這三個傢伙倒真是旗人,帶路應該不假。冷冷地朝參將由雲龍喝道:「由將軍,汝率軍先登,本鎮率部跟上」。

  「嗻!」由雲龍大喝一聲,領命而去。他亦是平南藩中驍勇善戰之將,聞令率三千部下朝天泰山登去。

  「敵襲~敵襲~」眼尖的哨兵發現了山下的動靜,大聲呼喝起來。

  「快報警!放滾木礌石!」艾尼瓦爾倒是不驚,率百餘部下沉著應對。

  「嗚~嗚~嗚~」號兵吹響了報警的號角,波耶茲別克率部下從營寨內湧出。箭矢和銃彈雪花般飄向清軍。清軍本以為清晨霧大守軍難以覺察,未料到這麼快便被人發現行蹤,被滾木和礌石砸倒一片。

  由雲龍大怒,朝部下喝道:「散開,頂著藤牌上」。

  平南藩兵畢竟打過不少仗,部下聞令自覺地以三五人為一組,各組隔開距離,頭頂藤牌朝上攀爬,傷亡果然減少許多。畢竟人多勢眾,很快便接近山頂。

  「將士們,立功受賞便在今日!」由雲龍大喝一聲,拔出腰刀朝山頂躍去。將是兵的膽,藩兵們紛紛湧上山頂,在衛軍營寨前聚集。

  「呸!」波耶茲別克惡狠狠地啐了口唾沫,喝道:「開炮~放銃!」

  「轟~轟~轟~」隱藏於營寨中的三門輕銅小炮忽然開火,寨牆後的火銃也吐出火舌。烏茲別克地區位於邊境,經常與沙俄軍隊發生摩擦,波耶茲別克的部下裝備有一百杆火銃和三門青銅小炮,此時發揮出作用。

  由雲龍此前未與衛軍交戰過,一直以為西番乃化外之地缺少火器。一個不提防吃了大虧,部下紛紛被射倒。尤其是衛軍的三門青銅小炮,射速極快,雖然威力不大對付步兵卻綽綽有餘,炸得清軍東倒西歪。

  「打開寨門,隨我殺敵!」波耶茲別克大吼一聲拔出蒙古彎刀,第一個沖向敵人。艾尼瓦爾也不甘示弱,持斧殺出。

  衛軍的勇猛更出乎由雲龍意料,身經百戰的將軍這一刻居然膽怯起來,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撤~快撤!」

  兩軍相逢勇者勝,由參將的膽怯令清軍的進攻變成了潰敗,第一波進攻足足倒下了二百多具屍體。

  「爾在軍中常自誇驍勇,卻被區區五百衛軍打得丟盔棄甲而逃,可恥哉!」許爾顯被激怒了,怒斥由雲龍道:「本鎮命炮營朝山上放炮,爾再率部下攻山,若再攻不上去,提頭來見!」

  被訓斥了一頓,由雲龍頗深感羞恥,率部下默默地等待己方的炮擊。天泰山並不高,不過百餘丈(430.8米),足足三十門虎蹲炮被運上山,朝山頂射擊。

  山呼海嘯般的轟鳴聲持續了一個時辰終於平息,「將士們,隨吾登山,許進不許退,後退者吃吾一刀!」由雲龍大喝一聲,親為箭頭朝山上沖。

  炮擊並未給衛軍造成太大的傷亡,卻有效為攻山的清軍壯了膽,仗著人多勢眾,他們冒著銃箭之雨,再次逼上山頂。

  「清狗受死!」艾尼瓦爾持斧朝由雲龍劈去。

  不料由雲龍武藝了得,於半山腰一側身,躲過致命一斧,反手一刀刺入艾尼瓦爾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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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尼瓦爾安答!」見好兄弟在自己身邊倒下,波耶茲別克發了狂,不管不顧,直撲由雲龍。

  饒是由參將殺人無數、武藝高強,碰到不怕死的莽漢亦心中發毛,戰了幾合居然手軟腳軟,再次後撤。

  「去死吧!」波耶茲別克沒有追擊,而是掏出騎兵常用的三眼銃,這銃他早已上好了藥卻一直未用,此時正好射擊。

  「呯~呯~呯~」三聲銃響後,由雲龍後背出現一個大洞,栽倒在地。

  清軍的攻勢再一次被粉碎,還損失了一員參將,許爾顯氣得咆哮不止,下令不惜一切代價繼續攻山。

  本以為只用半天就可輕易拿下的天泰山居然一打就是三天,足足一千五百名清軍長眠在山上,方才沖入山頂攻入衛軍的營寨。

  然而戰鬥並沒有結束,波耶茲別克率三十名部下撤至天泰山主峰西側的天台寺,這座寺在另一個時空頗有些名氣,據說是順治皇帝出家的地方,不過在這個時空只是座平淡無奇的小寺廟而已。

  「總鎮有令,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降者免死~」許爾顯命部下朝寺廟大喊,並非好心想饒守軍一命,而是傷亡太大,想生擒守軍泄憤。

  呼喊過後,好一陣平靜。忽然寺廟中傳出雷鳴般的吼聲:「我大衛只有戰死的勇士,沒有投降的孬種!」怒吼過後,剩餘的衛軍手持刀斧沖向清軍,真正的勇士死也要死在衝鋒的路上!

  「射~射死他們!」許爾顯渾身顫抖起來。

  無數銃彈和箭矢射向衛軍,波耶茲別和他的三十名勇士倒在血泊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