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赤堅嶺馮家

  翠香樓被砸了,砸了個稀巴爛,老鴇和幾個護院還被打得奄奄一息。

  那個把吳家四公子的魂勾了去的狐媚子,臉上被畫了幾刀,日後恐怕是沒臉見人了。

  吳家出了氣,但對於四公子的失蹤於事無補,他們把整個靜樂縣城掀了個底朝天,也沒找著吳奇麟。

  吳奇麟的隨身護衛是在菜地里發現的,找到人的時候已經沒氣了,車夫也在那,但還有氣,只是後腦勺起了好大一個包。

  據車夫說,他原本和護衛在翠香樓後門等四公子,幾個饑民突然圍過來向他們討錢,那護衛拔刀子嚇唬饑民,這時候一個饑民突然從背後一刀捅進護衛的後背,鮮血跟箭似的飆了出來,沒等他反應過來,後腦勺就挨了一下,然後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吳家的人由此斷定,四公子是被劫了。

  有人說,昨夜裡曾看見四公子的馬車往南門的方向而去,緊接著知縣何大人的師爺陳聰之來了,說昨夜裡有兩個守城門的衙役帶著家人和細軟連夜跑了,很可能是被賊人重金收買,打開城門放賊人挾持四公子而去,然後帶著家人連夜逃跑,也有可能是投了賊,跟著賊人一起跑的。

  吳家急忙派人出南門搜尋,果然在路邊發現了吳家的馬車,四公子和拉車的馬匹則不知去向。

  吳用謙吳老爺還未及半百,但身子骨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前段時間二小姐跟羅文天那登徒子私通的時候,吳老爺就氣得大病一場,從那之後身子骨更是大不如前。

  一聽說四公子被賊人劫了去,吳老爺更是當場昏了過去。

  他一共五個兒子,三子和五子早早夭折了,長子吳奇正精明持重且經商有道,是繼承家業的不二人選,二子吳奇鼎才智過人善辨明察,進了晉王府長吏司審理所任審理正,可謂仕途坦蕩。

  唯獨四子遊手好閒不學無術,從政行商持家一樣不成,每日裡流連酒肆勾欄,實打實的敗家子一個。

  可吳老爺最寵愛的偏偏就是這個不學無術的敗家子,不僅因為吳奇麟打小就乖巧惹人喜,長大了還很孝順,善於討吳老爺歡心。

  還因為,五個兒子當中,吳奇麟是唯一一個樣貌隨吳老爺的,一看就是親生子。

  甦醒過來的吳用謙吳老爺,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家人,商討如何救出這個寶貝兒子。

  他知道,綁他兒子的人,就是孟家莊那位大管事,秦川。

  原因無他,就是因為他跟另外幾家準備聯手攻打孟家莊。

  還沒商量出個所以然,門房忽然拿著一封信戰戰兢兢地進來,說是剛剛在門外撿到的。

  吳用謙拿過信一看,只見上面寫著:「若想贖回四公子,三日之內帶一千石糧食到鐵史溝山,一手交糧一手交人。」

  吳用謙鬆了一口氣。

  對方索要糧食,說明對方要財不要命,起碼他兒子還沒死,還有希望贖回來。

  對於他來說,一千石糧食不算多。

  吳用謙當即便決定取消和那幾家的合作,他不能冒險把自己兒子推上死路,孟家莊他不能打了。

  正準備派人去通知其他各家的時候,門房又來了,這次拿進來兩封信,一封是嵐縣張家的,另一封是嵐縣東村胡家的。

  兩封信的內容分別是,張家大公子被劫了,對方索要一千石糧食,胡家胡老爺被劫了,對方索要一千石糧食,迫於無奈,張胡兩家決定退出,不摻和孟家莊這事了。

  看完這兩封信,吳用謙搖搖頭,長嘆一聲。

  他們低估了姓秦的。

  那廝做事快、狠、准,且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尋常人很難斗得過他。

  如今,吳家和杜家,還有嵐縣的張胡兩家的人都在他手上,被他捏住了門脈,除了乖乖送糧食過去給他之外,別無他法。

  現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吳用謙急忙命人去準備糧食,這時,杜有亮和范三撥到了吳家。

  這兩位年少有為的公子哥一聽吳家四公子被劫,一個臉色大變,一個無奈長嘆。

  吳用謙把張胡兩家的書信交給他們,看過書信後,兩位公子更是呆若木雞,半天說不出話來。

  吳用謙也長嘆一聲,無奈說道:「杜公子,老朽如今是自身難保,杜家的事請恕老朽幫不上忙了,建議杜公子還是快快回去準備糧食,發運南下,贖回令尊吧,否則限期一過,只怕賊人下毒手啊。」

  「至于姓秦那賊人,待人質全部贖回之後,再聯手發兵剷除孟家莊也不遲。」

  杜有亮幡然醒悟,和范三撥低聲交談幾句之後,兩人便匆匆告辭離去。

  離那三天期限,只剩一天了。

  當日午時,杜有亮遣散了自己臨時招的三百人,只用他母親那五百饑民,運著兩千石糧食浩浩蕩蕩出南門,直奔婁煩鎮而去。

  范三撥則帶著自己的三百護院,和杜有亮一道隨隊壓陣,怕那些饑民突然造反,哄搶糧食。

  此外,杜有亮還派出快馬趕往婁煩送信,說糧食已在路上,但路程較遠,行進較慢,請秦大管事再寬限半日。

  與此同時,嵐縣張家和東村胡家,也在緊鑼密鼓地裝運糧食。

  他們也每家被索要一千石糧。

  ……

  婁煩西北百里的赤堅嶺,一支騾馬車隊正緩緩爬上長長的山坡,領頭的是個方臉長須的精壯中年漢子,身後幾輛驢車上或坐或躺著十幾個受了傷的漢子,再往後的數十輛車上,裝的是滿滿的糧食布匹白銀等財物。

  赤堅嶺上的馮家村歡聲一片,數百村民既期待又高興地沿著緩坡跑下山,去迎接這支車隊。

  「大哥。」

  一個十四五歲的壯實少年一馬當先,策馬而來。

  待他到了近前,長須漢子探出身子,揉了一下那少年的腦袋,笑著問道:「家裡還好嗎?」

  少年裂開嘴:「好著呢,村里也沒啥事,就是娘親整天念叨大哥你們幾個。」

  「小十三,你小子是不是又溜下山,惹娘親擔心了?」後面另一個漢子接過話。

  「才沒有呢,你們走的這段時間,俺天天在村頭村尾巡視,哪都不去。」

  「你是去村尾偷看那米脂小女娃洗澡的吧。」

  話音落下,一群漢子樂哈哈笑了起來。

  「你胡說!」

  少年漲紅著臉,乾脆撇過臉去不理那幫漢子,只朝長須漢子問道:「大哥,這趟買賣收成如何?」

  長須漢子撫須一笑:「八百石糧食,一千七百兩銀子,六十多匹布,牛羊馬匹三百多。」

  少年一下興奮起來:「好多啊,大哥,什麼時候帶俺出去做買賣?」

  「咱們這種買賣可不是鬧著玩的,你現在還小,等你大點先,這一趟你五哥沒了一條手臂,你七哥現在還躺在車上沒醒來。」

  「大哥,俺已經十四了,連馮二壯都不是俺對手,哪裡小了,帶俺去嘛。」

  「等你打贏了你十一哥再說。」

  「俺……對了,大哥,咱們下一趟買賣劫婁煩孟家莊吧,你們走的這段時間,婁煩那地方來了個新來的,先是滅了孟家,又把巴山虎打得屁滾尿流的,最後惹來好幾伙人,足足上萬人,沒想到打來打去還是那新來的贏了,現在孟家莊裡邊至少上萬石糧食。」

  「前幾日,那新來的還綁了杜家三十口青壯,索要兩千石糧食,前天東村胡家的胡老爺還派人上山,請咱們出三百人跟他們聯手打孟家莊,到時候咱們拿一成,俺見大哥不在,就沒答應下來。」

  「哦?」長須漢子眉毛一挑,「婁煩來了個新來的?說說看,怎麼回事?」

  「嘿嘿,大哥,那新來的可稀奇了……」

  少年眉飛色舞,手腳並用地把這一個月來婁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聽完他的話,長須漢子眯著眼,定定望著婁煩方向。

  「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