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走上陶山山頂時,吳甡仍無力跪坐在地上,杜應堂手持長劍站在一旁,周圍還有百來個手持兵器的親衛,將吳甡和杜應堂圍在中間。
秦川帶來的數百關帝軍很快衝了上去,將這幫人團團圍住。
吳甡抬頭看了一眼,然後莫名嘆了一口氣,道:「秦將軍,伏擊貴軍之事乃本撫一人決議,他們不過是食君俸祿,忠君之事罷了,能否放他們一條生路?」
秦川笑了笑:「撫台大人,秦某並非嗜殺之人,可他們手持刀劍一副隨時拼命的樣子,你叫我怎麼放他們生路?」
「把兵器都放下吧。」吳甡擺擺手。
「大人……」
「放下。」
杜應堂率先把手中長劍扔在地上,然後朝周圍斥道:「沒聽到大人的話嗎?都把兵器放下。」
周圍的親衛面面相覷一會後,便紛紛放下了兵器。
秦川也朝旁邊擺擺手,旁邊的關帝軍迅速讓開了一條道路。
「撫台大人,他們可以走了,但,你和杜大人得跟我走一趟。」
「大人且放心,我不會殺你們,也不會為難你們,我只是為財而已,讓你們的家人拿錢糧來婁煩贖人就是了。」
聽到他這番話,杜應堂的臉色有些尷尬。
他本以為秦川會先說上幾句場面話,然後威逼利誘一番,逼他們投降,他就可以順坡下驢投效秦川。
沒想到,對方壓根就沒招降,而是要綁他們的票,拿他們去勒索錢財。
這……不合常理啊。
聽到秦川的話,吳甡則皺起了眉頭,冷哼一聲:「哼!要殺便殺,要剮便剮,想拿本撫來索要錢財,痴心妄想!」
「嘿嘿嘿,吳大人,你覺得你的家人聽到你被俘的消息後,是像你一樣剛烈不屈,還是一心想拿錢財救你性命。」
「你……」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杜應堂急忙走上前,插過話道:「秦將軍,其實撫台大人與杜某都有意投效將軍,助將軍舉大業平天下,開創盛世造福蒼生。」
「嗯?」
秦川一愣。
吳甡則勃然大怒:「杜應堂,你要投敵是你自己的事,本撫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陷本撫於不忠不義?」
杜應堂苦笑道:「卑職不願看到撫台大人被棄首街市。」
「哼!本撫……」
「咳,兩位別爭了。」
秦川忍不住打斷他們,道:「杜大人,你我也算老相識了,你肯來助我,自然歡迎至極。」
「至於撫台大人……咳,來啊,把撫台大人請回去,帶他去看看靜樂嵐縣和岢嵐州,看看那些百姓,他若是還不肯投效的話,再拿去換錢糧也不遲。」
「是。」
周圍的關帝軍一擁而上。
很快,幾個關帝軍扛起暴怒不已的吳甡,在他一路咆哮聲中將他扛下了陶山。
杜應堂就跟在後頭,一路緊張不已地看著吳甡,生怕關帝軍突然將他扔下山。
那一百多親衛也被押了下去,這些人本可以安然無恙地離開的,但杜應堂已經降了,這些人就不能離開了,杜應堂投降的消息還不能走漏出去,直到他的家人被接到婁煩。
秦川並不討厭杜應堂,這人絕不是什麼忠臣,但也說不上奸,只能說,這是個聰明人。
從秦川升任千戶起,杜應堂就處處給自己留後路,既沒有太過得罪自己,也沒跟秦川有任何密切來往。
估計這人在官場上也是如此,處處留後路,圓滑處世,本分做人,山西的官員換了一茬又一茬,他在都指揮使這位置上卻穩如泰山,動也不曾動過。
凡是聰明人,就不存在什麼大忠大奸,但這類人能辦事,能把事辦好。
所以,當他主動投效時,秦川不經思索就決定要他了,不要他去衝鋒陷陣,而是在軍務司任職,噹噹參謀,管管訓練、後勤什麼的。
至於吳甡……這人在明史上有這麼一句記載:在晉四年,軍民戴若慈母。
意思是說,吳甡巡撫山西四年,當地軍隊和百姓愛戴他像愛戴自己的老母一樣。
一個受軍隊和百姓愛戴的官,不一定是能臣,但一定是個好官。
而且,這人性格剛正不阿,跟魏忠賢和周延儒這些奸臣都不對付,人品方面沒啥問題。
最重要的是,一個山西巡撫的投效,對秦川來說意義極其重大。
不僅起到開先河的標榜作用,還能告訴世人,他秦川已不是區區一個聽調不聽宣的武將了,而是一個割據一方圖謀天下的梟雄。
反正這一波已經跟朝廷徹底撕破臉皮了,再撕爛點也沒啥大不了的。
所以,得想辦法收服吳甡。
……
從陶山下來後,關帝軍也都收攏回來了。
明軍潰敗得早,死傷其實並不多,戰場上只留下了幾百具屍體而已,打掃戰場也就一會兒的事。
很快,這支關帝軍在秦川的率領下突然調轉方向,過靈石而不打,徑直朝永寧州的方向挺進。
山西是個地形很奇特的省份,南北貫穿全省的呂梁山,將整個山西一分為二,東邊是幾個富饒的盆地平原,西邊則是山嶺連綿貧瘠困頓的黃土高原。
一山之隔,東邊富得流油,西邊貧瘠得百里無人煙。
永寧州就位於呂梁山西側,地處幾座大山之間的谷地之中,得益於有幾條河流貫穿其中,所以還不算太窮。
但,這地方路很難行,周圍全是大山,除了沿三川河出黃河這一路之外,周圍沒有任何一條坦途,易守難攻的程度並不亞於古交鎮。
其實,永寧州離方山堡只有八十里路,只一日路程,方山堡又是秦川轄地的南邊門戶,照理說,這座城早應該打了。
秦川之所以一直沒打,是因為兵力不足,不想把戰線和防線拉得太大。
但如今,永寧州和臨縣都該取了,得把興縣以南,方山以北的這一大片貧瘠土地都納入囊中,以便更好地構建防線,杜絕白廣恩入境內殺人放火之類的事再次發生。
興縣以南兩百里範圍內,除了臨縣這座小縣城之外,其他地方全是連綿起伏的黃土坡,不僅道路難行,而且通常一連數十里荒無人煙。
這種地方很難讓大軍通行,因為道路難以運送輜重,在當地也難以獲得補給。
秦川以為明軍不會從這地方進攻,所以並沒有修建軍堡,只在羅峪口、趙家坪、孟家坪、康寧鎮這幾個地方修建墩台,並派少量關帝軍駐守而已。
不曾想,竟被洪承疇鑽了個空子。
那傢伙親自率大軍和馮一龍隔河對峙,牽制馮一龍的主力,然後派白廣恩偷偷渡過黃河,由南邊偷襲。
不能再讓這種事發生了,防線得重新構建,南邊防線由永寧州沿著三川河直達黃河的軍浦渡,西邊沿著黃河天險構建軍堡墩台,得先穩住防線,再圖謀河套。
只不過,從靈石去永寧州只有兩條路,而且全都得翻越雄偉的呂梁山南段。
秦川走的是上頂山和起雲山之間的那條稍微好走一點的路,說是稍微好走,其實一點都不好走,兩天才走了不到六十里路。
第三天,大軍終於翻過了雄偉的呂梁山,抵達永寧州以南四十多里的寧鄉縣。
這座大山夾縫中的小縣城很是破爛,只有兩丈余高的土牆許多地方已經坍塌了,城內只有不到兩千百姓,守軍更是只有三百來個。
秦川的大軍剛抵達城下,寧鄉知縣便帶著城中寥寥幾個官紳開門投降。
秦川只留了五百兵力駐守寧鄉,並交代守將,若有兵力眾多的明軍進逼寧鄉,他可以放棄這座破城返回永寧州。
因為這座破土城擋不住任何軍隊,死守只會白白葬送將士們的性命。
但這只是暫時的,秦川很快就會調來建築隊,建一座高大的鋼筋水泥城,卡在永寧州南邊門戶上。
在寧鄉休整一日後,秦川率領大軍繼續北上,直逼四十餘里外的永寧城。
與此同時,山貓兒已經放棄了交城和文水,領著兩千虎衛營經汾陽一帶進入呂梁山,並猛攻黃蘆嶺關,花了小半個時辰攻克了這座只有數十個守軍,只剩收稅功能的北齊長城古關。
當天,馬不停蹄的山貓兒又攻下了黃蘆嶺關西北二十里的吳城,並在那休整了一碗。
第二天,在這座只有不到一千百姓的小城留了五百虎衛營守城後,山貓兒領著剩餘的一千五百虎衛營,朝西邊六十里的永寧城進發,準備和秦川兩面夾擊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