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四十五章 棟樑之才,虎狼之心

  因為那些流寇老營都由曹文詔的人看管,所以,秦川又帶著數百手下和李定國返回中家嶺,找到曹文詔。

  聽完秦川的來意,曹文詔爽快地答應了,還把曹變蛟叫來,讓他幫秦川去找人。

  曹變蛟打著呵欠從營帳里走出來,聽說秦川要找人,便揉了揉惺忪睡眼,疑惑地問道:「秦大哥要找啥人?」

  「張秉忠的兩名義子,一個叫張文秀,一個叫張能奇。」

  曹變蛟眼睛一亮:「張秉忠的義子?」

  「還有張可望。」一旁的李定國忽然開口道。

  「那個不要。」秦川搖搖頭。

  「他是我義兄。」

  「咳。」

  秦川清了清嗓子,道:「如果我說他頭生反骨,你信嗎?」

  「不信!義兄絕不會出賣義父。」李定國斬釘截鐵道。

  「正因為他不會出賣張秉忠,所以我才不能收他,收下來了不好管教,日後難保不會反。」

  李定國張了張嘴,卻又無言以對,但很快又蹦出一句:「你就不怕我反了你嗎?」

  「哈哈哈哈。」

  秦川笑著拍了拍他肩膀:「你跟他不一樣。」

  「那張文秀和張能奇呢?」

  「他們和張可望也不一樣,而且,他們年紀比你還小,容易管教。」

  李定國再次無言以對,只得憤然哼了一聲,又突然對一旁的曹文詔躬身抱拳道:「在下李定國,求總兵大人繞我義兄一命,定國將永不忘大人之恩。」

  曹文詔原本在旁邊看熱鬧,聽到這話,急忙打著哈哈笑道:「你放心,曹某從不濫殺俘虜,但職責所在,你義兄是肯定要押往潞安府,聽由撫台大人發落。」

  李定國低頭想了想,又拱手道:「多謝總兵大人。」

  「咱們去找人吧,趕緊找出來,然後回去睡大覺。」在一旁等得呵欠連連的曹變蛟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有勞曹兄弟了。」

  秦川笑呵呵地拍了拍曹變蛟的肩膀,又跟曹文詔道別後,便往山下關押俘虜的地方而去。

  沒走出多遠,曹文詔忽然在後面問了一句:「秦老弟,張可望其人如何?」

  秦川回頭,笑道:「棟樑之才,虎狼之心。」

  「多謝老弟。」

  「老哥客氣了。」

  ……

  流寇的老營人馬還剩八百多個活著的,這些人被跟其他流寇區分開來,用荊棘藤蔓和拒馬圈在山谷里,周圍還有重兵輪班看守。

  那些流寇就東倒西歪躺在地上,有的呼呼大睡,也有的輾轉難安。

  秦川等人到了目的地後,曹變蛟沖那群橫七豎八睡大覺的流寇揚聲大吼:「張文秀,張能奇,出來。」

  那群東倒西歪的流寇嚇得紛紛跳起來,然後面面相覷,半響沒回過神來。

  「張文秀,張能奇,出來。」曹變蛟又喊了一句。

  裡面的流寇依然面面相覷。

  這群老營人馬當中確實有些半大小子,但曹變蛟也不知道那兩個小屁孩死了沒有,因為他們還沒來得及審問俘虜,也不知道到底俘虜了誰。

  見沒人回應之後,李定國有些急了,張口喊道:「三弟,四弟,你們在不在裡面?」

  「二哥?」人群中終於有了回應。

  「是二公子。」那群流寇也認出了李定國。

  「呸!他不過一貪生怕死背信棄義之徒罷了,是個屁二公子,八大王沒有他這種義子。」

  「二哥,你真的降了官兵?」

  一個皮膚黝黑身材結實的半大小子,從人群中鑽出來,衝著李定國問道。

  李定國臉色欣喜:「四弟,你沒事吧?你三哥呢?」

  「我且問你,你是不是真的降了官兵?」

  「我……他不是普通官兵。」

  「不是普通官兵?他身上鑲了金不成?」

  「四弟,他……」李定國欲言又止。

  一旁的秦川抽了抽嘴角,他總覺得乾脆那句話是在罵自己。

  就好像:你卵子鑲金不成?

  「哼!你走吧,我張能奇沒你這個兄弟。」那皮膚黝黑的半大小子冷哼道,然後轉身走回人群里。

  李定國急了:「四弟,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

  又一個少年從人群里走出來,正是當初和李定國去攻打孟家莊的張可望。

  「老二,義父已與你斷絕了父子關係,我們之間的兄弟情分也盡了,你走吧。」

  李定國的身體一下繃得緊緊的,咬著牙,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半響,他才黯然問道:「三弟呢?他沒事吧。」

  「老三已經廢了。」

  「他怎麼了?」

  「從馬上摔下來,把腿給摔斷了。」

  李定國臉色一變,急忙求助地望著秦川。

  兩軍交戰,勝的一方很少會救治敗方的傷兵,受傷的人除非能自己挺過來,否則就是等死。

  張文秀若得不到救治,日後很可能會變成瘸子,甚至有可能因傷勢引發溫病而死。

  看見李定國求助的眼神,秦川輕咳一聲,揮了揮手:「進去逮人,再把張文秀抬回去救治。」

  「是。」

  身邊的紅衣侍從搬開拒馬,高喝一聲「反抗者死」,然後如狼群般沖了進去。

  「小爺在此,要殺要剮放馬過來!」

  那黝黑壯實的張能奇大馬金刀地從人群中走出,然後被紅衣侍從像拎小雞一樣拎了出來。

  旁邊的張可望剛要過來救人,兩把長刀就一左一右架到了他脖子上。

  紅衣侍從很快又在山谷中找到張文秀,並將他抬了出來。

  「對了,還有馮雙禮。」秦川忽然想到另一個人,「看看馮雙禮在不在裡面,若是不在,多拷問幾個人就在了。」

  「是。」

  裡面的紅衣侍從開始大喊馮雙禮的名字,沒等他們拷問流寇,就有人把躲在人群後面的馮雙禮給推了出來。

  如今的馮雙禮並不起眼,只是個比流寇稍微勇猛一點,跟張秉忠的時間也稍長一點的老營流寇。

  歷史上,這傢伙後來也被張秉忠收為義子,在大西軍地位僅次於四將軍,後來封了王,孫可望降清的時候,不願跟孫可望走,改投李定國,但最終部下反叛,把他綁了送去給吳三桂。

  除了他之外,還有白文選也被張秉忠收為義子,同樣得以封王,但後面還是降了清兵。

  凡是歷史上降清的人,秦川都不想要。

  待張能奇等人被拎出來後,秦川這才得細細打量他們。

  不得不說,張秉忠的眼光就是好,張能奇一看就是衝鋒陷陣的料,小小年紀便生了一副豹頭環眼,過幾年再長出鬍鬚,威嚴兇狠就出來了。

  張文秀則截然相反,雖然身材已長得很高大,但身上很乾淨,髮髻也梳得整整齊齊的,小腿可以看到有些扭曲,顯然是斷了,臉色也很蒼白,被紅衣侍從放在地上後,便抬起頭,看了看李定國,又看了看秦川。

  李定國喊了聲「三弟」,然後蹲下身,關切地看著他的斷腿。

  張文秀苦笑搖頭:「二哥,我已經廢了,讓這位大人給我個痛快吧。」

  「三弟,你放心吧,秦大人會讓人治好你的。」

  「二哥,我不怪你,但我寧願死,也不會投官兵。」

  「三弟……」

  「咳。」

  這時,秦川也蹲下身,笑眯眯地說道:「從今往後,你改回劉姓,叫劉文秀。」

  劉文秀眉頭一皺:「你怎麼知道我本姓劉?」

  「嘿嘿嘿,我知道的可多了。」

  秦川故意賣了個關子,然後站起身,對一旁的張能奇道:「你也要改回艾姓,叫艾能奇。」

  「哼!」

  艾能奇不屑地撇過頭,懶得理會秦川。

  秦川也不介意,只轉向馮雙禮,發現這位歷史上的大西國五軍都督長得也沒啥奇特之處,看起來才十七八歲,見秦川看來,也不開口說話,只低著頭沉默無言。

  秦川看不出什麼所以然,揮了揮手道:「給劉文秀做個擔架,抬回邊隘山幫他接骨,打上夾板給他好好養傷,艾能奇和馮雙禮也押回去,好生看管。」

  「是。」

  「曹兄弟辛苦了。」

  秦川笑著拍了拍一旁呵欠連連的曹變蛟的肩膀。

  「沒事,沒事。」

  曹變蛟不介意地揮揮手。

  沒多久,曹變蛟便回中家嶺睡大覺了,秦川也領他的人,帶著幾個俘虜回邊隘山。

  秦川不是很喜歡孫可望,那人雖然允文允武,能打仗也能治理地方,但野心太大,心胸狹窄,他懶得費心思去管教這種人。

  至於孫可望會不會被殺頭,他也無暇理會。

  相比之下,他倒挺喜歡劉文秀和艾能奇的。

  劉文秀的才能或許比不上李定國和孫可望,但為人溫文有禮,善待士兵,公正不阿,奉公守法,也是難得的人才。

  歷史上,他臨死之前給南明永曆皇帝的奏疏中,有這麼一句話:「臣有窖金一十六萬,可以充餉……」

  死之前,他把數十年來跟著張秉忠四處搶掠,還有立國後封賞的金銀財寶,全部捐出來給南明做軍餉,以繼續抗清。

  這樣的人,哪怕瘸了,秦川也是要用的。

  至於艾能奇,秦川對他了解不多,只知道這位是一員猛將,張秉忠死了之後,慫恿張秉忠在四川大肆殺戮的大西國左丞相汪兆齡,就是被他殺的。

  如果說李定國是徐達之流的統軍帥才,那艾能奇就是常遇春之流的先鋒大將。

  這人,得花點時間慢慢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