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偽帝:我不是嫪毐,朕是天子
陽和城,夜幕低垂,城門緊鎖,城外狂風肆虐,呼嘯聲不絕於耳。城樓之下,一堆篝火熊熊燃燒,風過之處,火苗跳躍,噼啪作響,為這寂靜的夜晚添了幾分生氣。
劉大垂、楊貴芳與朱永三人圍爐而坐,各自手執酒壺,暖意融融。劉大垂,這位兩鬢已添霜白的老將,高舉酒壺,笑容中帶著幾分豁達:「按例本不應飲酒,但今夜,我特准咱們三人痛飲一番。」
楊貴芳微微含笑,他是十天前護送朱永和那最後千餘新軍進的陽和城,他對老將劉大垂十分尊敬,畢竟,郭登都是劉大垂帶出來的。
而朱永,似乎仍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他率領萬人大軍出關,歸來時卻僅剩千餘人。每當夜幕降臨,那些戰死沙場的袍澤便會頻頻入夢,讓他難以釋懷。
老將軍劉大垂見狀,目光深邃,語氣沉穩地對朱永道:「朱永啊,大丈夫生於世,馬革裹屍,戰死沙場,此乃何等壯烈之事!我們身為武將,肩上扛的是家國天下,心中裝的是黎民百姓。袍澤們雖然英勇犧牲,但他們會一直與我們同在,他們未完成之事,需要我們去完成。你切不可沉溺於悲痛之中,真正的勇士,是在跌倒後能夠迅速站起,是在逆境中依然能夠挺直腰杆,繼續前行。」
「你要振作起來,朱永!」劉大垂的聲音提高了幾分,「為了那些死去的袍澤,為了我們大明軍人的使命,你必須堅強。我們要用敵人的鮮血,來祭奠他們的英靈,用一場場勝利,來告慰他們的在天之靈。記住,只有不斷前進,才能不負他們的犧牲,才對得起歷代長眠在這片土地下的老祖宗!」
朱永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他緊緊握住酒壺,像是握住了無盡的力量與決心。他抬頭望向夜空,擦了擦眼角的淚,而後舉起了酒壺。
「還得是老將軍你。」楊貴芳猛飲一口酒後道,「我這些天口說幹了,都不管用!」
劉大垂苦笑著搖了搖頭,輕嘆一聲:
「這不是什麼本事,你們以後都會做到。呵呵,因為你們以後會看到無數的年輕人,在你眼前戰死。不說漢唐,就說我大明立國後,死在這片土地兒郎不知多少。」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陡然變得激昂:
「但是,多少英雄在這片土地馳騁?太祖時期的魏國公徐達,曹國公李文忠;到了太宗,他更是五征漠北;漢時衛青,霍去病,唐時李靖,哈哈哈,能與這些英雄馳騁同一片天地,豈不壯烈?」
楊貴芳連連點頭。
嘿,這些老將就是會說啊,幾句話,就讓人熱血沸騰。
……
朱永連飲了幾口酒後,面色微微泛紅,朝著劉大垂道:「劉將軍,此戰之後,你退伍吧,回去含飴弄孫。這陽和城,交給我了。」
劉大垂無語的瞪一眼:「嘿!你趕老子走?老子孑然一身,屁的含飴弄孫?這輩子有生死袍澤,有老子帶出來的那些崽子,夠了!」
楊貴芳眼中閃過複雜神色,輕聲道:「劉老將軍,你確實該回京享享福了。憑什麼京城那些老爺們能享福?他們做了什麼?」
劉大垂朗聲一笑,豁達道:
「這你就不懂了,老子年輕時候喜歡過一個姑娘,哦,還不止一個,呵呵,還有啊,老子家中也有親人。每當我站在這城樓回望關內,知道他們能夠安寧的過一生,我就覺得值。別那麼大怨念,總得有人站出來,是吧?」
「烽火照高台!悲歌擊築,憑高酹酒,此興悠哉!」
朱永聽了,眼中光芒大放。他心中暗暗決定,以後也要守在這邊關,就是死,也得和戰死的兄弟們同眠草原。
楊貴芳緩緩喝口酒,他的想法卻不一樣。邊關守將對他來說,太小了,左右不了天下大勢,哪怕是邊疆主帥,也還是小了。
他要回到京城,進入那大明的權力中樞,如此,才能施展他的抱負。
「說說正事。」劉大垂道,「也先變狡猾了,派出小股分隊,不斷侵擾我們邊境,搶掠百姓。哎,不勝其煩。」
楊貴芳微微皺眉:「把沿邊百姓遷入軍鎮吧。」
劉大垂無奈攤手一笑:「有些遷入了,但是有些不願意啊,我邊疆百姓也是勇的很。不願離開自己的家園,要直接跟草原蠻子幹仗。」
楊貴芳沉思了一會兒,道:「這事還是得走兩步,一是我們也分隊出動,發現了他們,要毫不留情的斬殺,要用他們的人頭,在各個關口築起京觀。」
劉大垂倒吸一口冷氣:「你這小子,殺氣怎麼這麼重?比老將還重。」
楊貴芳一笑置之,繼續道:「另一步,就是要分化也先內部。靠搶掠,他們也解決不了缺糧問題。呵呵,這一點,我們可好好利用。」
他嘴角勾起陰冷的笑。劉大垂一拍大腿:「你小子,有名將潛質,夠狠夠陰。」
朱永滿臉疑惑的問:「我讀書少,你別騙我,古之名將,不都是儒將仁將麼?」
「天真了不是?」劉大垂大聲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儒?仁?那只是表面。」
見朱永還是不解,楊貴芳舉起酒壺:「來來,我們敬老卒一杯,今天真是學到了。」
……
關外,也先大營。
也先親自走出營帳,迎接兩個貴客。那是兩個男子,不是蒙古打扮也不是中原打扮,也先熱情的迎上去:「哈哈哈,長生天的風給本汗帶來了兩個大英雄。」
「拜見大汗。」兩人只是頷首。
他們來自東邊的建州女真,年長一點的是建州衛首領李滿往,年輕的是建州左衛首領童山。雖然取了個漢人名字,實際上他們都是女真人。
在仁宗時期,李滿往向大明納貢,封為指揮僉事,領建州衛。童山是在正統二年向大明納貢,明廷授左衛指揮使,領建州左衛。
名義上看,他們都是歸屬了大明的,實際上,他們經常變,尤其是土木堡之變後,大明實力大為削弱,建州女真對大明的騷擾更加頻繁和大膽。
也先找他們來,當然是為了聯盟。他熱情的招呼兩人進了中軍大帳,上了美酒和羊肉,幾杯酒下來,開始說正事。
「古倫,充尚。」也先叫的是他們女真的名字,「你們從東邊南下,本汗率領大軍直取居庸關,明軍主力被本汗牽制,你們可迅速南下。哈哈哈,到時候,我們兩軍合併,逐鹿中原。再也不用回那苦寒之地了。」
李滿往沉吟了下,一笑:「大汗,可是我們實力弱小,不敢得罪大明啊。」
也先不在意的擺擺手:「大明已經不是昔日的大明了,本汗四年前滅掉了他們的精銳,他們已經是一蹶不振了。而且,本汗告訴你,現在的大明皇帝是假的,真皇帝是被本汗抓了的那個。本汗把真皇帝送給了關西,那真皇帝遲早從西邊南下。」
李滿往和童山對視一眼,儘管是在關外,但他們女真也是有探子在京城的。他們當然也知道了大明真假天子的傳說。
「好,我等與大汗共謀大業。」李滿往舉起酒杯。
童山也跟著舉起酒杯,他基本上聽李滿往的,他還是李滿往的女婿。
……
京城。
早朝上,一道聖旨宣布:江南巡撫徐有貞推行新政有功,進謹身殿大學士,內閣軼一品。
群臣暗驚,從今天開始,徐有貞就是內閣次輔了。他們都知道,徐有貞乃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大臣,陛下這是在為他鋪路啊,徐有貞肯定是下一任內閣首輔。
下朝後。
朱祁鎮在乾清宮召見了徐有貞,君臣二人也是兩年未見了。
「玄玉啊。」朱祁鎮叫他的字,顯得極為親切,「你回來,朕就輕鬆了,這兩年來,先是你主政江南,接著楊貴芳去了北疆,劉定之去了陝甘。朕身邊就剩下李賢,石彪,柯潛他們幾個,難啊。」
徐有貞十分感動的表情,一拜:「臣願為陛下效死。不過,陛下,今時不同往日,滿朝大臣都可用。陛下不能有親疏之分。」
朱祁鎮含笑點頭:「朕明白,都是朕的臣子嘛。但是,你們是跟著朕從一開始走過來的,朕怎麼可能沒有親疏之分?你的意思朕也知道,朕以後表面上公平便是。」
徐有貞心中是溫暖的,因為皇帝陛下記得他們的當初。他再次一拜:「陛下,臣向你匯報下江南如今的情況。」
「說說,朕也想知道新政如何了。」朱祁鎮點頭。
徐有貞說了一個時辰,大概講了如今新政情況。大體如朱祁鎮所料,新政基本推行下去了,但是並不完美。到了具體的縣和鄉,那些士紳和當地官吏聯合,瞞報的情況肯定是有的。
「慢慢來吧。」朱祁鎮道。
「陛下,還有一個情況。」徐有貞眉頭皺起,「臣前段時間巡視了台州,在那見到了張倫和沈曼青。」
朱祁鎮一聽到這兩人,急問:「他們現在怎樣了?」
「他們兩人都還挺好,張倫現在是抗倭主將,沿海到處跑。沈曼青是台山知縣,乾的不錯,深受當地百姓信任,臣還想請旨,升他為台州知府呢。」徐有貞道。
「准了,沈曼青這小子有能力。」朱祁鎮揮手。
「謝陛下。」徐有貞繼續道,「臣想說的是倭寇的事,近兩年,倭寇越來越猖獗,他們分成很多小部,在沿海搶掠。由於防線太長,我們缺兵,張倫現在事焦頭爛額。」
朱祁鎮聽了,面色如冰。
如今大明的主力都在北疆,實在是分不出兵了。他咬了咬牙:「哎,看來只能再苦一苦沿海百姓了,等北疆戰事了結,就能放開手腳抗倭了。要徹底解決倭寇,得殺到他們老巢去。」
徐有貞點了點頭:「張倫知道朝廷的難處,所以不曾向朝廷開口。他和沈曼青組織當地百姓,一起抗倭。陛下,你別說,短短兩年,張倫那小子已經有大將之風了。」
於門四少嘛,當年的四個年輕人,楊貴芳和張倫投入了戰場,李賢在朝執掌吏部,丁秀在錦衣衛為鎮撫使。他們四個人的路,完全不一樣。
朱祁鎮也很期待這些年輕人,說到底,是他的同齡人,他的未來肯定是靠他們。
……
兩人正聊著,錦衣衛指揮使石彪求見。
石彪也是兩年沒有見徐有貞了,見面很激動:「老徐啊,你可算回來了,有你在,能給陛下出主意,我實在頂不住啊。」
朱祁鎮沒好氣:「你就是粗鄙的武夫!」
石彪咧嘴嘿嘿笑:「陛下,所以你還是把粗活交給臣去辦吧。臣剛剛得到來自建州錦衣衛的消息,李滿往和童山這兩廝,去見了也先。」
建州女真,朱祁鎮一直暗暗注意。作為穿越者,他知道女真後來入關,建立了大清朝啊。那個童山,後世一些史學家說他就是努爾哈赤的五世祖。
不過,也搞不清真假,因為愛新覺羅這個姓氏,現在還沒有。朱祁鎮的想法是,管他呢?把女真團滅了先。
「估計也先要與他們結盟。」徐有貞立刻分析道,「女真若這個時候也南下,我們又要分兵了。」
朱祁鎮一點兒也不慌:「也先背後搞這些,我們也可以!我們可比也先財大氣粗多了,等著吧,朕有安排。」
徐有貞看皇帝這麼淡定,鬆了口氣。
朱祁鎮留他們一起用膳,石彪還有緊急政務,先走了。於是,朱祁鎮和徐有貞,在一旁的偏殿用膳。
幾杯酒下肚後,徐有貞欲言又止。朱祁鎮瞪眼:「老徐,你有話就說啊,咱們君臣之間,還需要扭扭捏捏嗎?」
徐有貞面色尷尬,又帶著憤怒:「陛下,還是有些人編排你。」
「朕知道,偽帝嘛。襄王死前那句『誅殺偽帝,誅殺妖后,復我大明』,肯定會讓那一些人相信的。」朱祁鎮道。
「他們還說陛下和太后……」徐有貞吸口氣,「又的甚至說陛下你是嫪毐,靠著那方面的本事,征服了太后,所以才坐穩了皇帝位置。還有更多難聽的……臣恨不得殺了他們。」
朱祁鎮眸光森寒。
我不是嫪毐,朕是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