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太后:贖回漠北假皇帝,以正陛下清白
朱祁鎮嘴角閃過一抹欣慰的笑。
于謙啊于謙,關鍵時刻,還是你站出來定力支持。有你于少保支持,那就穩住了一半。
「陛下,臣附議。」內閣首輔王直稟奏,「賊人要亂我大明,其心可誅!」
接著,所有大臣都附議,甚至,他們都沒有猶豫。
朱祁鎮著實有些意外,他目光掃過,雲淡風輕的一笑:「朕自然不會這等誣言所影響,那個叫曾詠的狂生,錦衣衛已經把他抓了,過幾天就會進京,到時候刑部,大理寺審訊即可。呵呵,也還朕一個清白。」
「臣等遵旨。」眾人齊拜。
送走了這批大臣,朱祁鎮坐在椅子上揉眉。
他知道,這事肯定不會這麼簡單結束,朝野中定然有人會利用這事興風作浪。
郕王那邊,會作何反應?
太后那邊,又會作何反應?
「陛下,皇后娘娘求見。」曹吉祥進來稟報。
「請她進來。」朱祁鎮揮揮手。
沒一會兒,一襲淡紫色長裙的皇后走了進來,身姿搖曳,長裙包裹著那豐腴曼妙的身軀,她笑意吟吟:「陛下,臣妾做了糕點,帶來你嘗嘗。」
朱祁鎮微微含笑,心想這皇后知道自己是假的,先把那摺子給她看看。他一手接過糕點,一手把摺子遞給她,輕嘆:「朕遇到麻煩了,你看看。」
「陛下,後宮不得干政。」皇后搖頭。
「朕讓你看。」朱祁鎮瞪眼。
皇后這才打開,目光掃過後,並未有多驚訝,隨意的一扔,道:「陛下,臣妾還以為什麼大事呢?就這?」
朱祁鎮被她整的有些懵,問:「這還不算大事?」
「臣妾敢斷定,這肯定是江南那些紳士幕後整出來的。」皇后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陛下,你不覺得這東西出現的時機很不對麼?說明不是京城這邊大人物有心搞出來的。從江南爆出,沒準對陛下是好事呢。」
朱祁鎮深吸一口氣,對皇后有些刮目相看了。
皇后給他倒上一杯熱茶,繼續道:
「陛下,首先你就是大明的皇帝,滿朝文武中……至少大部分會這麼想。從京城保衛戰,到救災,到新政,那些真心為朝廷的大臣,都看在眼裡。他們心中,其實比誰都明白。就像後宮的妃子,誰又不明白呢?」
「還有,太后,這個時候也不會相信這種誣言的。」
她強調了這個時候。
朱祁鎮明白了,這個時候把他打成假皇帝,對太后半點好處都沒有。因為她的兒子還遠在漠北,什麼好處都撈不上。
那麼,把這場亂局搞亂搞大,唯一獲得好處的,就是郕王。
「看來,朕得去見見太后。」朱祁鎮起身。
……
坤寧宮。
太后正在澆花,面容秀美溫婉,柔順的黑色秀髮垂落在細腰間,窈窕的身姿在一襲長裙的襯托下,說不出的絕美嫻雅。
「拜見母后。」朱祁鎮一拜。
太后一愣,轉頭看來,一雙美目滿是疑惑:「這會兒,怎麼來本宮這了?摺子批完了?」
朱祁鎮微笑著搖了搖頭,攤手:「突然想母后了。」
太后身子一頓,輕咬了下紅唇,瞋一眼:「少來!不用逗本宮開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直說。」
朱祁鎮眨眨眼,把摺子拿出來,遞了上去。
太后接過摺子,伸出玉手,輕輕滑過垂落的劉海,再緩緩打開摺子,美目掃過,瞬間寒意籠罩。
她眼中的冷意盡數,看完後沉默了一會兒,抬眼問:「就這點事?一個狂生的胡言亂語,難道你都搞不定?」
朱祁鎮:「……」
太后,這是你的真心話嗎?這可是你說的啊,狂生胡言亂語。
「朕會處理。」朱祁鎮從容一笑,「只是讓太后你也知曉,免得到時候傳到你耳中,你沒心裡準備。」
太后絕美的臉,冷若寒霜:「怎麼?還要這些胡言亂語傳到宮裡來?你這個皇帝當然要果斷,該抓的抓,該殺的殺。那個曾詠,還需要審嗎?凌遲處死,夷三族。至於幕後之人,交給錦衣衛去查辦,有些就不用押送京師了,就地殺了便是。」
太后,還是你懂做皇帝。
朱祁鎮心中佩服,一拜:「朕承教了。」
他轉身就要走,被太后叫住了,道:「你晚上要吃什麼,自己跟雙喜說,免得雙喜每次都說是本宮為你準備的。」
雙喜:「!!!」
朱祁鎮上去捏了捏她臉頰,道:「太后吃什麼,朕就吃什麼。」
……
郕王府。
朱祁鈺手中拿著一份邸報,急匆匆來到後院,找到鎢行道,大笑:「鎢先生,江南搞出大動靜了,陛下有大麻煩了。」
他把邸報遞給了鎢行道,鎢行道看完後,駭然失色:「這東西,傳遍江南了?」
「是啊。」朱祁鈺激動,「鎢先生,你叫本王不要小看了江南那些士紳,本王之前還不以為意。現在本王對他們刮目相看,這誰整出來的?陛下現在顧不上新政了吧?」
鎢行道立刻問:「這東西陛下肯定也知道了,他有沒有召見大臣宣布此事?」
「召見了,但是沒有召見本王。」朱祁鈺不以為意道,「內閣,六部,還有五軍都督府,他們那些大臣都知道了,陛下把徐有貞的摺子給他們看了。」
「那大臣們什麼反應?」鎢行道追問。
朱祁鈺開始回過神來了,道:「本王得到的消息,那于謙和王直率先支持皇帝,說那些都是狂吠之言,半個字都不會信。剩下的大臣們,至少在表面上表示相信皇帝。」
鎢行道緩緩坐下,沉聲道:「看來這兩年陛下的作為,還是得到了一批大臣的認可。」
「什麼意思?這麼好的機會,難道我們什麼都不做?」朱祁鈺瞬間急了,「這可是把他拉下來的好機會。」
鎢行道緊皺眉頭:「于謙,掌控軍權;王直,百官之首。他們兩個都支持皇帝,我們要想成事,得好好想想。要麼不做,要麼一擊必中。」
郕王若有所思的點頭。
……
坤寧宮。
郕王前來給太后請安,太后屏退了所有宮女和太監。
「那個曾詠,是你安排的?」太后冷冷的問。
「不是!」朱祁鈺面不改色,十分真誠,「本王就是要暴露陛下,也不會選擇這樣一個時機。我是措手不及,啥都沒準備。我還以為是太后你……安排的。」
太后目光清冷,語氣中帶著怒火:「江南那些紳士,想要幹什麼?他們怎麼會知道陛下……」
她突然停下了,看向郕王,郕王疑惑的搖了搖頭:「太后,雖然目前時機不好。不過,這事情既然暴露出來了,那麼我們也趁機做些事。」
「你別亂來!」太后聲音陡然提高,「眼下正是新政推行關鍵時刻,本宮會支持陛下繼續推行下去。」
郕王連忙道:「太后,我也支持陛下推行新政啊。也沒想去阻止他,我的意思是,既然已經暴出這個消息,那麼,我們趁機把在漠北的……陛下,贖回來啊。對外,我們可以說贖回假皇帝,以正陛下清白。」
太后猛地站起來。
是啊,可以先把人贖回來,總比呆在漠北好啊。只要人回來了,後面一切都好操作。
「陛下,應該不會同意吧?」她皺眉。
「陛下不得不同意啊。」郕王攤手,「明日早朝,我就以親王的身份請奏,說把那假皇帝贖回來,目的是為了證明陛下的清白。如果他不同意,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太后緩緩點頭,眸光銳利:「好,那你就去辦!」
「是,太后。」朱祁鈺低頭一拜,眼中閃過得逞的笑。
……
翌日,早朝。
朝參之後,郕王朱祁鈺請奏:
「啟稟陛下,臣弟昨日得知曾詠那無恥之徒,竟然誣陷陛下,臣弟恨不得殺了他。陛下,你是臣弟的大哥,外人不知道,難道臣弟不知道?臣弟會認錯自己的大哥嗎?後宮裡的娘娘們,會認錯自己的丈夫?太后,會認錯自己的兒子?」
「陛下,臣弟看根本不用審那曾詠,直接殺了,夷三族。這廝竟然敢對皇家狂吠,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祁鎮微微含笑,看著他的表演。
特麼,朕的好弟弟?你會這麼好心?這麼支持朕?朕寧願相信世上有鬼,都不相信你那張破嘴。
「郕王,朕也不是那好殺之人。」朱祁鎮一笑,「曾詠既然那麼寫了,那就讓大理寺和刑部去審,還朕一個清白。」
郕王再一拜,繼續道:「陛下,人言可畏啊。臣斗膽,建議把漠北那個假皇帝贖回來。曾詠不是說那個才是真的嗎?我們就讓那假皇帝親口說自己是假的,還陛下你清白。」
他這話一說,群臣都覺得有道理,紛紛表示贊同。
朱祁鎮麻了。
臥槽,把那個真的弄回來,哪是還我清白?這是要誅我九族啊。
「也先要五百萬兩,為了一個假皇帝,這……」他故作猶豫。
「陛下,也先那時候要五百萬兩,現在就不一定了。」郕王繼續拜道,「他現在拿著假皇帝也沒用,能有點好處,估計就放了。」
閣臣商輅站出來道:「臣附議,要不了多少銀子,那就贖回來。關係到陛下的聲譽,該花就花。」
朱祁鎮:「!!!」
要你這時候來多嘴?完犢子了,滿朝文武都同意贖回漠北朱祁鎮。朕還不能拒絕,這要是拒絕了,態度模糊了,不就說明朕有問題?
「好!」朱祁鎮朗聲道,「那這事就交給郕王去辦。」
郕王大喜:「臣遵旨。」
……
回到乾清宮,朱祁鎮感覺腳指頭都是麻的。
怎麼整?那真皇帝回來,我這個假皇帝絕對穿幫啊。不能讓他回來,不能讓他活著回來。讓他暴死在漠北。
「傳石彪。」他喊一聲。
沒多久,石彪上殿來,恭敬的一拜:「陛下,等那曾詠來,你讓臣去審。臣保證把那幕後之人審出來,一鍋端了。他大爺,竟然敢污衊陛下。」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朱祁鎮十分輕鬆,「朕這有封信,你立即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大同。上次來京城的瓦剌使者孛來,他在大同等朕的信,交到他手上。」
「是!」石彪頷首,「陛下放心,臣派心腹前往。」
朱祁鎮很滿意石彪的反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問:「你就沒有懷疑過朕?」
石彪直接跪下:「陛下,臣跟著你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一切都不用多說。臣心中的大明皇帝,就是陛下你。」
「好!」朱祁鎮揮手,「去吧,朕不會讓你們失望,朕就是朕!」
石彪再一拜,退了出去。
朱祁鎮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他突然有一個驚恐的發現:自己沒有什麼真正意義上的心腹,所有心腹,都是用皇帝這個身份發展的。
如果他只是普通人朱祁鎮,誰還會跟誰?
徐有貞,石彪,李賢他們還會跟誰嗎?于謙,王直他們還會信任自己嗎?
……
揚州。
沈家大宅後院,沈一歡正在優哉游哉喝茶。他的對面坐著的是布政使任長安,任長安猛飲一杯後,滿臉佩服:「四爺,你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天被捅出個窟窿。哈哈哈,本官看徐有貞這會兒是熱鍋上的螞蟻,慌的很,再也沒有心思去推行新政了。」
「先別高興太早,這事還要看。」沈一歡哼道,「哪天徐有貞走了,那些蒙古人和錦衣衛都走了,那才是真的安全了。」
他前些天,本想轉移一些資產,離開揚州。可他發現,自己已經被錦衣衛盯上,所以他果斷放棄。
「四爺,假皇帝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那麼清楚?」任長安好奇問。
沈一歡目光陡然冰冷:「什麼假皇帝?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最近一直在家養病。」
任長安一愣,而後笑著點頭:「是是是,我們都什麼不知道。」
兩人聊了會兒如何應對徐有貞,任長安才離開。
等任長安離開後,一個中年男子從後院一個房間走了出來,他皮膚粗糙,一看就是受過風吹雨灑的。
「四爺,多謝你。」中年男子一拜,「我為我兒子報仇,終於有了希望。」
沈一歡淡淡一笑:「也只有碰到我這樣膽大包天的人,才會幫你。」
那中年男子搖頭:「真正膽大包天的,是那假皇帝。我兒子王東,就是被他殺了。誰能想到,當時懷來成的一個遊民,居然成了皇帝。」
原來,這中年男子曾經是懷來城的什長,是王東的爹。
……
京城。
朱祁鎮一如既往的上朝,完全看不出半點不安。內閣王直,還有總領軍務的于謙,像往常一樣向皇帝奏事。
在這種氣氛下,大臣們也都沒有大的波動,管他什麼真皇帝假皇帝,坐在金鑾殿龍椅上的,就是真皇帝。
朱祁鎮心裡慌,可表面上也得裝啊。
黃昏,他依然來到坤寧宮陪太后用膳。太后穿的素雅,整個人顯得清麗,一頭黑髮如瀑,垂落在細腰間。
兩人對坐吃飯,朱祁鎮邊吃邊問:「把漠北假皇帝贖回來,是你同意的?」
太后一頓,點了點頭:「嗯。」
朱祁鎮繼續低著頭,扒拉了幾口,道:「好吧,我也沒欠你什麼了。」
太后突然停了下來,那雙清冷的美眸盯著朱祁鎮,道:「難道是本宮欠了你?好,你要這麼認為,到時候,本宮用這條命還你就是。」
朱祁鎮終於抬頭,看著太后那張素淨的臉,似乎帶著無比的疲倦。他突然一笑:「誰要你的命啊,好好活著吧。要死,也輪不到你。」
「本宮……」太后目光倔強又閃過柔情。
她想說,大不了,本宮與你一起死了。
「朕……」朱祁鎮想起了一些往事,輕嘆,「朕……本不是衝著這些來的,朕只不過是想活命罷了。」
他放下碗筷,起身走了,到了殿外,他使勁揉了把自己的臉。
我特麼動情了?不是利用嗎?把自己坑進去了?
……
夕陽西下,餘暉灑落在皇宮,為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披上了一層柔和而哀愁的金紗。朱紅色的城牆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沉重。宮檐下的琉璃瓦閃爍著溫暖而又冷寂的光芒。
朱祁鎮獨自一人走在漫長的御道上,腳步聲在這空曠的宮殿中迴響,顯得格外寂寥。他的身影被夕陽拉長,投射在光滑如鏡的石板路上,那影子既深邃又孤獨,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四周,是沉默的宮殿、緊閉的宮門和無聲的石像。
風,輕輕吹過,帶著一絲涼意,穿過空曠的庭院,似乎在低語。朱祁鎮,他,作為這龐大帝國的君主,此刻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仿佛是這廣闊天地間唯一的行者,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
夕陽最終沉入地平線,天色漸暗,皇宮內的燈火一盞盞亮起,卻照不亮他心中的那份孤寂。
「朕該去哪?」他茫然四顧。
他沒有去長春宮,也沒去永和宮,沒有選擇任何一個妃子,而是回到了自己的乾清宮。躺在椅子上,腦中各種念頭閃過。
「陛下,賢妃求見。」曹吉祥來報。
朱祁鎮擰了擰眉。
是她?也好,與她敞開心扉的談一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