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振在蛤蜊崗海域,會合了袁進、俞亮泰的船隊之後,歡天喜地地拍拍屁股走人了,與此同時卻留給了韃子豫親王多鐸、智順王尚可喜,甚至是韃子偽帝黃台吉一個不大不小亟待收拾的爛攤子。
「混帳!混帳!混帳!彰庫善、許爾顯該死,珠瑪喇、伊爾登簡直混帳透頂,多鐸、多爾袞也是個混帳!尚可喜也是個混帳!」
一貫冷靜有城府的韃子偽帝黃台吉,看了從海州十萬火急送來的急報,當場氣得破口大罵,把奉命駐防遼南地區的白旗一眾高官罵了一個遍兒,甚至還捎帶上了多爾袞。
韃子偽帝黃台吉嘰哩哇啦大罵著,一邊把那封來自鑲白旗海州昂邦章京府緊急遞送的急報,用力摔在了地上,一邊從清寧宮的炕沿上猛地站起來,使勁拿腳猛踩,仿佛唯有如此才能發泄心中的怒氣。
「又是那個楊振!又是那個楊振!朕早說過,要兩白旗和天助兵上下,小心提防遼南沿海的防務,小心提防那個楊振再走海路偷襲,可是多鐸、多爾袞,還有尚可喜,卻把朕的囑咐當做了耳旁風!該死!」
黃台吉猛踩了一陣扔在地上的急報,繼續嘰哩哇啦地大喊大叫,那張本來就有點蠟黃暗淡的大胖臉,也在這一會兒的工夫里漲得又黑又紅,完全漲成了一副豬肝之色。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清寧宮裡的正宮娘娘,即韃子偽帝黃台吉的中宮皇后哲哲,見黃台吉暴怒之下額上青筋凸起,額下滿臉黑紅,連忙從炕上下來,一邊親手端著一碗參茶遞過來,一邊繼續近前柔聲說道:
「就是天大的事情也沒有皇上龍體要緊,皇上切莫發這樣的怒火,沒得傷了身體!」
黃台吉站立當地,深呼吸一口氣,看看自己美麗端莊的皇后,從哲哲的手裡接過了那碗參茶,可是將茶碗送到了嘴邊,將喝未喝之際,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地將那茶碗摔在了地上。
茶碗落在地面的青磚上,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化作了無數的碎片,飛濺得到處都是。
皇后博爾濟吉特氏哲哲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幾步,跌坐在炕沿上,一時之間花容失色,不敢再勸一言。
平時,韃子偽帝黃台吉對待自己後宮裡的皇后和諸妃,還是比較溫和有禮的,很少呵斥怒罵或者當面摔盤子摔碗發作她們。
類似今天這樣歇斯底里的情況,就是皇后哲哲也沒有親眼見過幾回,此時見了黃台吉的可怕樣子,登時噤若寒蟬,躲在一邊驚恐地看著,一動也不敢動彈。
崇禎十二年五月初五的傍晚,韃子偽帝黃台吉在天眷盛京城裡的清寧宮中,收到了來自海州的詳細塘報。
滿洲鑲白旗駐守的熊岳城、蓋州城,被一股走海上突襲的明軍打破了,牛錄章京死了三個,甲喇章京死了一個,連帶著還死了一個宗室里的新秀固山貝子博洛。
博洛是黃台吉十分欣賞的一個宗室子弟,年紀輕輕卻入了黃台吉的法眼,被黃台吉視為新一輩宗室子弟裡面出類拔萃的佼佼者。
這一回,博洛正是奉了黃台吉的旨意,前往遼南查看沿海一帶防務的,而且為了查明真實的情況,黃台吉還親自囑咐他輕車簡從微服私訪,所以沒帶多少隨從護衛人馬,結果,萬萬沒想到,這麼做反倒害了博洛。
博洛的阿瑪是黃台吉同父異母的哥哥之一,滿韃子饒余郡王阿巴泰。
對於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阿巴泰,韃子偽帝黃台吉不怎麼看得上眼,也不怎麼待見,所以兩個人的關係也不是那麼和睦。
但是對於阿巴泰的幾個兒子們,黃台吉卻是一直青眼有加,尤其是對阿巴泰的三兒子博洛,黃台吉還是十分看重的,現在卻稀里糊塗地死在了蓋州城裡。
這叫黃台吉一想起來,就尤其感到心裡憋悶,非要發泄一番不可。
除此之外,智順王尚可喜麾下的天助兵,也讓黃台吉大失所望,許爾顯本應該領著人馬往復州去的,結果卻因為私事停留在許官堡,死也就死了吧,可是卻壞了黃台吉原定的計劃。
不僅到復州打造一支水師的計劃落空,就是他一度寄以希望的天助兵田莊台水手營,這下子也都沒有了。
不僅能帶走的船隻,被仇氏兄弟遺留的部眾全帶走了,不能帶走的船隻,以及無數用來修造船舶的巨木,也被仇氏兄弟的部眾一把大火給燒掉了。
當年尚可喜帶著大批人馬部眾投降過來的時候,為了表示足夠的信重,同時也是為了廢物利用,黃台吉把早年間天佑兵投誠時帶來的船隻,也都一併交給了尚可喜,一併調撥安置在了遼河口一帶,交給東江鎮投誠的水師管帶。
現在,一下子雞飛蛋打了,好好的盤算全都落空了,這叫他怎麼能不鬱悶,不惱火,不暴跳如雷。
前幾年徹底除掉了東江鎮以後,黃台吉本以為自己的大後方安全無虞,穩如泰山了,可以全力以赴攻伐明國,然而現在卻突然冒出來這麼個楊振。
讓他本來以為穩如泰山的遼南大後方,現在也不再安全了,眼下楊振拐帶走了遼河口的所有水師戰船,那今後遼南沿海一帶,豈不是要處處設兵備御,處處嚴防死守了嗎?!
然而,再怎麼暴跳如雷也沒有用,該收拾的局面他還得收拾。
崇禎十二年五月初六,也即韃清崇德四年五月初六上午,韃子偽帝黃台吉在天眷盛京皇宮內院清寧宮中,召見了內國史院大學士剛林、內弘文院大學士范文程以及內秘書院大學士希福。
韃子偽帝黃台吉親自口授詔書,降和碩豫親王多鐸為多羅豫郡王,罰銀一萬兩,奪二牛錄;降智順王尚可喜為智順公,罰銀萬兩,戰馬六百匹。
同時,黃台吉口授詔旨,降鑲白旗海州昂邦章京伊爾登為梅勒章京駐蓋州,降鑲白旗梅勒章京珠瑪喇為甲喇章京駐熊岳,沒其二人海州一切莊田僕役,賜與饒余郡王阿巴泰三子博洛遺屬以為補償。
此外,為了加強遼南沿海的防禦,彌補遼南守御漏洞,韃子偽帝黃台吉又在接下里的兩天裡,接連下兩道詔旨。
其一,詔諭多羅豫郡王多鐸遷移鑲白旗都統衙門至海州城內,親臨一線,主持整遼南飭海防,守衛盛京南大門事宜。
其二,詔諭和碩睿親王多爾袞同樣離開盛京王府,遷移於遼陽城,率親正白旗都統衙門赴遼陽坐鎮,以為鑲白旗後路。
韃子偽帝黃台吉自從崇德元年順利稱帝之後,統馭滿洲八旗、蒙古部落以及八旗下的漢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現在在滿洲八旗內部的權威,已經達到了頂峰,再也沒有人敢於像過去八王議政或者四大貝勒並坐時期那樣質疑他的決定了。
韃子宗室子弟親王貝勒的爵祿,其剝奪或者降等,封賞或者頒賜,現在全都是他一句話就可以決定的事情了。
因為到了崇禎十二年的時候,四大貝勒之一的二貝勒阿敏早已經病死在了被圈禁的高牆裡,等於是被黃台吉活生生地圈禁至死了。
另外一個敢於對他說不的四大貝勒之一,即三貝勒莽古爾泰更慘,莫名其妙地暴斃之後,被扣上了謀大逆的罪名,兄弟姐妹、子女親屬,直接參與其中的人全被處死了,沒被處死的,也全都廢為了庶人。
韃子偽帝黃台吉的這一套打法一弄出來,其他的八旗親貴刺頭們全都偃旗息鼓了,包括桀驁不馴的多爾袞三兄弟,此後再也沒有人敢於挑戰黃台吉的權威了。
不過即便如此,韃子偽帝黃台吉連個御前會議都不開,直接越過議政王大臣會議,發布了這一系列事關重大的詔令,還是引起了許多人的驚愕與腹誹。
有人驚愕,是因為之前沒人想到,此前一直龜縮在遼西幾座城池裡面的明軍,居然還有能力橫渡汪洋,從海上攻打大清國,最重要的是,他們竟然還敢於從海上攻打大清國。
有人腹誹,則是因為大清皇上這麼做也太小題大做了,讓兩白旗移駐遼陽、海州,這不是為了加強遼南防禦,根本就是為了趁機打壓異己,削弱多爾袞三兄弟的把戲而已。
但是,不管是什麼樣的腹誹,也沒有人敢於正式表達出來,都知道黃台吉正在氣頭上,誰敢發表不同的看法,誰就靜等著倒霉吧。
所以,就在楊振等人領著龐大的船隊離開蛤蜊崗海域,順風順水返回松山的同一時間,韃清國遼南一帶突然風雲變幻起來,而盛京城針對楊振的密謀也開始了。
當然了,這一切,與楊振一行人已經關係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