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日和木臉色尤為難看,看著哈什哈的背影,嘴巴張合幾次,終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大帳。記住本站域名
哈什哈胸口悶著一口氣,自己不是不知道額日和木說的危險存在,冬日漫長寒冷,根本不適合長時間在外作戰,但問題是,這件事關係著整個遼東與關外地區,是重興大元的絕佳機會。
要知道當年高麗本身就是大元的附屬,現在的高麗雖然是李家說了算,但大明朝很顯然不支持李芳果,眼睜睜地看著李芳果在水裡撲騰卻不伸出手,如果此時自己伸出竹竿,拉李芳果一把,那高麗極有可能回到大元的懷抱。
再說了,打下大寧、遼東等地,可以徹底肅清明軍在關外的力量,迫使明軍轉入守勢,關外將徹底成為元廷的放牧之地,這在戰略上是對的。
權衡危險與所得,哈什哈決心賭上爾扈特部精銳,押注元廷的未來。
只不過,未來,還沒有來,也未必會來……
韃靼的阿魯台等人已經在磨刀了,聽說哈什哈準備在朵顏衛人員的帶領下,一次性將對高麗的外交與軍事援助都給辦了,以節省時間。
這種直接帶兵到人家門口,嘴上說我是來幫你的,不知道李芳果知道之後會手舞足蹈,還是目瞪口呆……
阿魯台十分清楚,大明在遼東的力量是並不弱,有十幾萬軍士之多。想要將哈什哈的人帶到高麗去,唯一可行的路,那就是更北面的女真部。
眼下的女真部分為三個部分,為建州、海酉與野人女真,雖然這些人以打魚狩獵為主,但也不是好惹的,民風彪悍的很,也不知道脫魯忽察兒是不是忽悠哈什哈……
不過沒關係,哈什哈分兵,對韃靼的計劃更為有利。
在阿魯台用馬刀當鏡子用的時候,誰也想不到,此時的脫魯忽察兒竟然出現在了大寧城。
寧王府邸。
脫魯忽察兒恭謹地看著端坐在上面的朱權,行禮道:「寧王不愧是這關外霸主,風雲一起,猛龍翻身。哪怕是朝廷壓制,也拿你無可奈何。」
朱權平靜地賜座,道:「只要我一日不離開大寧,誰都不能在這裡生亂。脫魯忽察兒,我將你作為兄弟,你不會背叛我吧?」
脫魯忽察兒心頭一緊,臉上堆笑,道:「寧王說的哪裡話,朵顏衛與福余衛,自始至終都以你馬首是瞻,從不敢有二心。」
朱權沒有笑,只盯著脫魯忽察兒,一句話也不說。
整個房間裡有些壓抑,脫魯忽察兒感覺越來越不安,正思索對策,朱權突然說道:「那就好。」
脫魯忽察兒暗暗擦了擦冷汗,別看朱權年輕,但此人打起仗來表彪悍的很,在以騎兵見長的元廷面前,尚能縱橫馳騁,殺個七進七出,立下赫赫威名。加上此人頗有智謀,極難對付,若他想要拋棄朵顏衛,那朵顏衛很可能會被幾股勢力碾碎。
朱權從盤子中取了一顆石榴,兀自品嘗著鮮美的味道,對站在一旁有些侷促的脫魯忽察兒說道:「瓦剌想要朵顏衛的命,韃靼想要瓦剌的命,你想要誰的命?」
脫魯忽察兒感受著朱權的鋒芒,急切地回道:「我只想韃靼遠離喬巴山,退回鄂爾渾河。漢人有句話說的好,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喬巴山距離朵顏衛大營並不遠,若不是哈剌溫山阻隔,他們用不了三日便能抵達,如此距離,朵顏衛寢食難安。」
朱權吐掉石榴籽,正色道:「讓韃靼搬家並不難,難的是瓦剌哈什哈。脫魯忽察兒,拋開成見與其他心思,與韃靼聯手吧。」
脫魯忽察兒有些不甘心,道:「為何不坐觀虎鬥?韃靼已有動手跡象,緣何還需朵顏衛參與其中?」
一旦介入,就意味著徹底與哈什哈撕破臉皮,意味著投入戰力,意味著承受損失。
朵顏衛與福余衛可經不起大的折騰。
朱權沒有看脫魯忽察兒,只低頭摳著石榴籽:「哈什哈不死,瓦剌遲早會一統蒙古各大部落,到時候還有朵顏衛的位置嗎?不要以為韃靼可以完勝哈什哈,阿魯台、也孫台等人最多削弱哈什哈的力量,還做不到全滅。你願意放棄朵顏衛、韃靼與瓦剌三分蒙古的機會嗎?」
脫魯忽察兒沉默了。
朱權的分析沒錯,哈什哈是一個有實力的野心家,瓦剌又一直待在西面,很少被明軍打擊,整體實力是比韃靼強橫,雖然哈什哈此行只帶了五萬多人,加上路上吞併的力量,但這一部戰力已不弱韃靼主力。
若任由哈什哈活著,以他的性情與強勢,他日將再無韃靼與朵顏衛。
「我們都出兵了,你該如何?」
脫魯忽察兒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朱權舉了舉手中的石榴,沒有說話。
脫魯忽察兒看明白了,朱權這是想當旁觀者,吃著東西看著朵顏、韃靼與瓦剌混戰。
既如此,那就讓他當一次看客吧。
脫魯忽察兒摸清楚了朱權的立場與打算,起身告辭。
朱權安排人送出門,將剝落的石榴籽放在掌心裡,嘴角莫名一笑,仰頭將所有石榴籽一口吞了下去,滿口的鮮甜……
新城衛。
盛庸查看著軍情,原本凝重的心情好轉了許多。
就眼下情報來看,哈什哈與韃靼並沒有急於對大寧發動進攻,雙方屯兵在了喬巴山及其附近。
「盛都司,寧王送來一封密信。」
劉長閣走入大殿,從懷中掏出密信,遞給盛庸。
盛庸接過之後,檢查了下火漆與印鑑,才走開兩步,取出其中信仔細看去,而後將信丟到了一旁的柴灶底部。
劉長閣上前一步,問道:「為何要將信燒了?寧王說了什麼?」
盛庸端起茶碗,將殘餘的茶水倒在紙張的灰燼上,才看向劉長閣,道:「事情有變化,我們需要調整部署,立即給關內傳信,讓燕王率兵出關。」
劉長閣不清楚寧王寫了什麼,但見盛庸如此嚴肅,知問也問不出個結果來,便說道:「燕王抵達薊州的只是六千騎兵力量,後續步兵怕還需要七八日才可抵達薊州,倉促出關怕不合適。」
盛庸看了看劉長閣,道:「各中原因,恕盛某現在無法言說。但我需要安全局將一封信快速傳給燕王,他看過之後自有決斷。」
劉長閣看著盛庸寫好信,封存妥當,便凝重地接了過來,問了句:「盛都司,安全局第一職責就是捍衛大明安危,我們也是軍士,若有大戰,還請容我率安全局之人衝鋒。」
盛庸看著劉長閣請戰的目光,肅然道:「放心吧,有你們出手的時候。寧王提到一條消息,哈什哈準備派遣一部分兵力,經女真部繞道前往朝-鮮,與李芳果結盟,以謀求東西並進,圖謀遼東。」
劉長閣瞳孔微微一凝,想了想朝-鮮的位置,不由說道:「不是說哈什哈有勇有謀,怎麼會做出如此蠢事?」
盛庸一攤手,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這確實是一個昏招,除了白白送人頭,盛庸想不出來任何結果。要知道遼東都司楊文也是一名悍勇之將,還占據地利,兵力眾多,怎麼看,都不會讓哈什哈的人順利抵達朝-鮮。
退一萬步,哈什哈的使臣到了朝-鮮,朝-鮮的李芳果就真的敢和大明為敵?
開什麼玩笑,李成桂就是靠著推翻親元政權上位的,李芳果是李成桂的兒子,就算再白痴,也能看清楚元朝不是明朝的對手,一旦李芳果下令封鎖道路,不讓哈什哈的軍隊進入朝-鮮,那他們就只能待在鴨綠江邊,感嘆「一條大河波浪寬」了。
薊州鎮。
朱棣率軍駐紮於鹿兒嶺,距離長城喜峰口只有四十里,平安、瞿能、丘福、陳揮等將士,悉數聚在帳中。
「哈什哈想要攻略關外,徹底掃清我軍在關外勢力,韃靼的阿魯台想要藉此機會,打擊哈什哈,朵顏衛左右逢源,看似無足輕重,卻在這個檔口十分重要。他們的立場,將決定關外戰事的規模與走向。」
平安指著輿圖,分析著當下局勢。
瞿能認可平安的見解,道:「眼下可以寬心的是,韃靼與瓦剌並不是真正兵合一處,這也就決定了瓦剌不可能傾力進攻大寧與遼東諸地,最多是將韃靼與朵顏衛當替死鬼。」
陳揮也是一良將,驍勇戰將,洪武時期立有軍功,面對眼前局勢,其表達了自己的看法:「無論瓦剌、韃靼與朵顏衛如何苟合,我們在關外的力量,尤其是大寧附近的力量都顯單薄,宜速出關,支援大寧。」
眾人議論不休。
朱棣聽過每個人的看法,目光緊盯著輿圖,沉思良久方開口道:「冀州還是太遠了,進不能對付元廷,退不能保大寧,出關宜早不宜遲。」
平安見朱棣下了決心,有些擔憂地說道:「出關沒錯,只不過我們眼下兵力不足,步卒尚未趕至,若倉促出關,一旦遭遇元廷精銳,以我們手中的力量怕改變不了局勢。」
朱棣也清楚這一點,但時機已不容再等下去,若再拖延下去,北面多少變故傳到關內,都無法挽回了。
「兵力問題不需要擔心。」
瞿能指了指輿圖,道:「一旦出關,可自寬河所、會州衛直接掉兵,駐紮於富嶼衛。這種辦法雖然會使寬河所、會州衛空虛,但其距離關內較近,只需等上數日,北平步卒趕至,便可補充上去。」
朱棣點頭稱讚:「如此甚好,那就準備吧。」
「報,大寧都司文書。」
軍士連忙將文書遞送上來。
朱棣打開一看,頓時目光一寒,面色嚴肅起來,就在眾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在惴惴不安時,朱棣突然說道:「這一次我們要有大動作。命令東勝、忠義、興洲三衛所有騎兵集結,抵達喜峰口之後,即刻出關,兵進富嶼衛。」
平安、瞿能等人有些吃驚,朱棣這是想要將關內薊州一線的騎兵都抽空啊,這一次動作,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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