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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遠、邱大來等人變得不安起來,若是餘生被安全局盯上,那想要辦點事,就太難了。
說不定下葬的日期,還得提前。
郁新安靜地看著,並不作聲。
有時候,對他們太客氣,他們會以為自己好欺負,既然客氣解決不了問題,那就換不客氣地來辦吧。
雄武成是武夫,還是安全局的武夫,事情鬧再大,也不歸自己管,哪怕是他幹掉了這群人,自己也無所謂,頂多增加一些災民,一起救災而已。
反正虱子多了不愁。
若這些人太過分,無視百姓生死,那郁新也不介意以丟掉烏紗換一次雷霆手段,到時以死謝罪天下。
吳遠見對方如此強硬,不得不退讓,只好道:「我等手中屬實無糧,但既然官家需要,那我等也只好去鄉野之地,盤買一些糧食。」
「你可盤買多少?」
郁新冷眼問道。
「眼下尚無法定論,百姓都知四處遭災,糧食是立身之本,想來願意發賣的不多,湊個五石左右,應該還是可以。」
吳遠說道。
郁新微微搖頭,五石?
還真的是打發叫花子。
「五百石。」
郁新道。
「五百石恐不可能。大人也清楚城中情況,若真能購置如此多糧食,大人又何必設宴於此?」
吳遠直接拒絕道。
郁新起身,環視一圈,道:「若是你做不了主,就讓你的主人來。」
吳遠等人看著郁新帶人離開,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吳老,怎麼辦,朝廷這是要做土匪啊。」
邱大來憤憤不平地說道。
吳遠咬了咬牙,哼道:「土匪搶糧食,也得找得到糧食在哪裡!我等家中存糧不過一月,縱他們搜查也說不出個四五六,我就不信了,沒糧食他們能挺下去?」
「這樣也好,一旦這些人餓瘋了,成為暴民,那我們便可運勢而為,給這些朝廷官員致命一擊!」
邱大來壓低聲音,狠厲地說道。
吳遠微微點頭,道:「人手安插好了嗎?」
「混在了昨日難民隊伍里,皆是破家殘民,絕對可靠。」
邱大來自信地說道。
吳遠看了看其他人,拱手道:「諸位,一切便按『朝廷』吩咐,盡心辦事,莫要辜負天恩。」
「遵命。」
眾人施禮,次第而出。
縣衙大堂。
行人嚴許伯看著郁新、黃子澄等人,焦急地說道:「大人,糧食不夠吃,明日清晨只能是稀粥,中午便要見底,再沒糧食,會出人命的。」
黃子澄抬手摸了摸肚子,對嚴許伯道:「你著急,大人也著急。再安排人去百姓家買一些,把價提高一些,能買多少是多少,儘量維持幾日。」
「大人,臣聽聞在前幾日,糧商便以八錢一石的高價,從百姓手中買走了很多糧食,這也是我們籌集糧食不足之因,縱再去百姓那購置,怕也是杯水車薪。」
嚴許伯恨恨地說道。
郁新沉默不語。
從種種跡象來看,暗中的黑手絕不一般,其不僅知曉朝廷動靜,是還預料到了城中糧食問題,也清楚朝廷接下來的動作。
一個處處搶占先機的人,絕不是尋常士紳,其背後,一定有勢力在支撐。
可知道懷遠難民轉移至定遠,朝廷在定遠賑災的人也不少,鳳陽知府、指揮史、指揮同知,還有懷遠百姓,衛所之人。
是誰通風報信,誰又在布局定遠?
郁新眼神微微眯起,道:「貼出告示,二兩銀子一石米,只要送來,官府便收。」
「大人,這不合適吧?」
景清站了起來,連忙說道:「如今我等手中並無多少存銀,大部還是吳茂才所存留下來的銀兩,如今置辦衣物、購置糧食、採買藥材等,已然花去不少,如今只剩不到兩千兩。」
「若兩千兩可以活命百姓,也是值得,怕只怕,縱是二兩一石,也買不來糧食。」
郁新憂慮地說道。
景清咬牙道:「那些士紳家中必有大量存糧!竟如此坐視不管,可惡至極!」
郁新呵呵搖頭,道:「他們是商人,商人囤積居奇再正常不過。眼下朝廷糧食便在滁州,可滁州環山,道路難行,想要運抵過來,至少需要五日。諸位,我們還需要過幾天苦日子,順便與那暗中的人,斗一斗。」
五日?
嚴許伯有些痛苦,眼下三千多人已是無米可用,哪裡來的五日時間?
要命的是,明日還會有新的難民抵達,一旦餓死了人,那可是要引起恐慌,難民成暴民,再上演一出殺官戲,也不是不可能的。
「大人,以定遠當下情況,根本無力再接收難民,不如差人去,讓後續難民折返鳳陽。」
嚴許伯勸道。
郁新嘆息道:「眼下鳳陽-水情嚴峻,送難民過去,萬一再次遭災,如何是好?況且鳳陽已經支派很多人,去救援渦河、睢水、穎水各地災民,他們還有多少力量賑濟懷遠難民?再者,難民走了幾日,必是疲憊不堪,眼下馬上便可入城,再讓他們折返,不是害死人嗎?」
「可沒有糧食,他們來了也無濟於事!」
嚴許伯壯著膽子喊道。
郁新眼神微微眯著,說道:「范希文的舊事,你可知道?」
嚴許伯疑惑地看著郁新,范希文?
喊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
誰能不知道這等人物,只是這與賑濟災難有什麼關係?
黃子澄擊掌道:「郁大人莫不是想要重施舊計?」
郁新冷冷地笑過,道:「暗中的人,若只是想要發點財,我便忍了,若想要讓朝廷無力救災,引發禍亂,那就是取死之道。嚴許伯,你負責定遠城內、城外貼布告示,以二兩銀子一石米收購糧食,若半日無所獲,便將糧價提五錢,一日無所得,提一兩!」
「這……」
嚴許伯有些發懵,只聽聞過商人哄抬物價,從未見過官府自己抬高糧價的,這也太瘋狂了吧?
黃子澄微微點頭,道:「如此的話,還是有些不足啊。」
郁新眼神一寒,道:「是不足。明日一早,安排衙役與安全局之人,領五百壯丁上濠塘山,下各水道,挖野草,打獵,採摘果子,捕魚,我們只需堅持幾日。」
「哈哈,大人如此決斷的話,看來之前朝廷來信,給了大人不少信心,也罷,既是棋手對決,那我等便安做棋子,聽候差遣便是。」
黃子澄拱了拱手,一臉輕鬆。
不久之後,定遠城士民見到了敲打銅鑼,吆喝買糧的衙役,一個個垂頭喪氣,底氣不足地喊道:「收糧,府衙收糧,二兩銀子一石……」
不少士民回家一看米缸,後悔不已,當初竟然用八錢銀子賣了出去,虧,太虧了,都怪那個瓜婆娘,不讓賣非要賣。
午飯之後,衙役又開始喊了:「收糧,府衙收糧,二兩五錢銀子一石……」
到了這個時候,婦人高興地將米缸里的米舀出一點,打算餓兩天肚子,賣點糧食換銀子,可被男人給攔住了。
「只一個上午便漲了五錢,等等再看。」
「可以了,再等跌價了怎麼辦?」
「婦人家懂什麼,等著。」
傍晚,糧價已漲至三兩一石。
婦人背起袋子:「可以了吧?」
男人擺了擺手:「今日都漲了一兩,明日肯定更多。」
果不出其然,二日清晨,官府收糧的價格,竟到了三兩五錢。
沐春河旁的宅院中,吳遠面色嚴峻地說道:「官府每日提價,看來是撐不住了。只不過,我打探到消息,嘉山、北爐那邊的商人已經帶糧食來了,距離定遠城已不到三十里,若這一批糧食落入縣衙手中,我們的計劃可就……」
瞿佑皺了皺眉,道:「那兩地商人為何來如此之快?他們事先應不知懷遠難民進入定遠吧?」
「大人,那兩地也有懷遠人,恐是受災之後的百姓,去了那裡投親避難,不過據我推測,他們的糧食應該不多,縱是送來了,也不夠城中難民吃的。」
吳遠認真地說道。
瞿佑踱了幾步,陡然轉身,以命令的口吻道:「將所有糧食買下,不准一粒糧食進入定遠!」
吳遠吃驚地看著瞿佑,道:「大人,這恐怕需要耗費很多錢財……」
「我等為事不為財,去做吧,不出三日,這些難民便會起事,到時我等便可順勢而為。雖然我知,我等必身敗而死,但我無悔,縱然是死,也要讓死去的朱元璋,還有活著的是朱允炆見識到我們的怒火!」
瞿佑厲聲道。
吳遠心情激盪,咬牙道:「縱死又何妨?我等皆是無家,無子之人,死反而成了解脫,也好早點與家人團聚。」
「我會陪你一起上路。」
瞿佑肅然道。
吳遠笑著,重重點了點頭。
定遠城中的糧食已經達到了六兩一石的天價,卻依舊採買不到多少糧食,城中時不時有人餓昏過去。
瞿佑站在高處,看著遠處的縣衙,目光中滿是殺機。
快了,快了。
餓昏的人越來越多了,瞿佑甚至懷疑,那些被抬到府衙里的人,是不是已經餓死了,藏在了縣衙哪裡,以免引起恐慌。
讓人不安的是,安插在難民中的人,竟始終沒報信。
封閉衙門的緣故嗎?
吳遠匆匆走至,有些不安地說道:「大人,我等已購下兩千石糧食,皆是以八兩高價買入,再這樣下去,帳面有些吃不消了。」
「買,把所有錢都用上,也要再封定遠一日!」
瞿佑冷冷地說道。
「那些商人可是要價十兩一石……這……」
吳遠不甘心,從來都是自己宰別人,如今別人竟宰起自己來了。
「買!我們需要時間!」
瞿佑知道,多一分時間,多一分把握。
「遵命。」
吳遠無奈離去。
瞿佑轉過身,對不遠處站著的護衛道:「可都準備好了?」
「一切齊備,只等大人發令,五百兄弟頃刻之間便可控制定遠城。」
護衛肅然道。
「呵呵,好,很好。明日晚間,殺官造反!」
瞿佑露出了冷森森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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