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閣下如何稱呼?」一名衣著普通的年輕人問道。【記住本站域名】
青年士子感覺到這年輕人語氣不善,但還是微微昂頭應道:「我名羅旭張,你有何見教?」
年輕人雖然對羅旭張的言論感到氣憤,並不曾失去基本的禮貌,他道:「在下程頌,對閣下剛才所言不敢苟同。
大明報自昭武元年十月發報至今,所報導之事,無一例虛假。
此番甘肅衛戍軍將士死守墩台之事如此重大,大明報如何會謊報?閣下如此論斷,難道不覺得可笑嗎?」
羅旭張聽了哼笑一聲,道:「一個人此前不曾犯錯,不代表他永遠不會犯錯。同樣,大明報以前不曾有虛假報導,不代表這次報導的事就一定真實。
況且,我方才一番推斷難道沒有道理嗎?這報刊上說甘肅衛戍軍犧牲一百多人,無一人降虜,怎麼可能?」
周圍很多人雖然憤怒羅旭張對甘肅衛戍軍犧牲將士事跡的質疑,可一時竟然無人能反駁他的話。
甚至有的人思考之後,竟微微點頭,附從道:「這羅旭張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按報刊所說的那種情況下,分布與各個墩台的衛戍軍居然沒有一個投降的,太不可思議了。」
眼見附從的人越來越多,一旁程頌不禁氣急道:「即便你所說有一定道理,可無憑無據之下,你也不能說那些甘肅衛戍軍犧牲將士的事跡就是假的!」
「我沒說完全是假的啊。」羅旭張見他的言論得到不少人認可,臉上得意之色更濃,「我只是說不可能無一人投降罷了——或許有一兩人,或是幾個人降了瓦剌人,只不過朝廷為了遮醜,才說他們全部死守犧牲。
當然,也可能他們真的全部犧牲,但並非他們願意如此,而是瓦剌人不曾勸降,又或是不要俘虜。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呢?諸位可以設身處地的想想,那種絕境之下,若是諸位有一絲生還的希望,難道能不動心嗎?」
這裡羅旭張其實是在偷換概念——人心中所想和最終的行為是兩回事,凡事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好人。
但此時酒樓這層的大部分人並沒有察覺,反而落入話術圈套,覺得羅旭張所言有道理。
程頌年僅十七,這兩三年一直讀大明報,深受報刊帶來的新文化、新思潮影響,作為少年人又有一顆赤誠之心和滿腔熱血。
因此,他即便無法反駁羅旭張,但仍不願相信,而是脹紅著臉堅持道:「我絕不信大明報會在此報導上作假!你且等著,明日我便去南京,找大明報的人問個清楚!」
羅旭張用一副教育的口問道:「程頌是吧?你就算去南京問大明報報社的人,他們又如何會承認在此事上謊報了呢?我奉勸你一句,做人不要太天真。」
程頌被氣得直哆嗦,大聲道:「若在南京不能求知此事真相,我便去甘肅邊牆之外查探,必將此事查個一清二楚!」
說完,程頌帶著滿腔激憤與熱血離去。
羅旭張則坐下來繼續喝酒吃肉,欣賞歌舞,以及聽著周圍一些人對他方才言論的認可,自我陶醉著···
事實上,對大明報所報導甘肅衛戍軍犧牲將士事跡質疑的,不止羅旭張一人,而是很有一小部分人。
其中一些人甚至大膽的向某些民間報社,甚至半官方報社,投遞了針對此事的評議文章。
如今民間報社的編輯,也會在審稿時衡量文章的政治正確性。
新聞司管理天下報社,雖說並非禁止所有反對朝廷政治主張的文章,但若是文章政治問題太大,發表後造成的影響太過惡劣,該報社及相關編輯多半會被有司請去喝茶。
所以,看到這類針對大明報,甚至可以說針對朝廷和軍隊的文章,大部分編輯都會選擇忽視掉,也即是當做沒見過,不給刊登。
但是,卻也少數編輯和報社選擇賭一把,大膽的刊登這類文章。
刊登與官方報刊及主流觀點相反的文章,肯定能讓報刊銷量驟增,甚至是一舉火爆。
而所需要面對的危險,則是被有司請去喝茶,報社被勒令整改,嚴重的甚至會報社關門、涉事之人去吃牢飯。
只是如今宣傳部新聞司成立時間也不算短了,眾報社對新聞司於民間報刊的容忍度也有了些了解,所以還是願意搏一搏的。
更何況,在昭武朝之前,大明很有一股官員以敢諫犯上邀名的風氣。
某些民間報社及其編輯也承襲了這種風氣,認為若能因此事一舉成名,出了事也值得。
於是,在大明報對甘肅衛戍軍犧牲將士進行相關報導的幾日後,另一股輿論在少數民間報刊地引導下出現了,竟然引起了不少人的認同——
「朝廷該不會真的為了面子好看,故意說甘肅衛戍軍將士都戰死了吧?」
「若是依三年之前朝廷的風氣,確實有極大可能這麼做,但如今麼,不好說。」
「我就說嘛,那種情況下,一百多個衛戍軍又不是在一起,而是分別駐守十幾個墩台,怎麼可能全部戰死,無一投降?
若是說他們呆在一起,有一忠於朝廷的將領約束,才全體戰死,那還差不多。
衛戍軍將士,說到底都是一些以前的官軍、反賊乃至賊匪,就個人而言,哪裡有什麼忠義之心?」
「···」
大明報報社,提舉辦公室。
作為報社提舉,柳如是如今每天都要閱讀很多其他報刊。因為她知道,即便有陛下的指導,閉門造車也是難以保持《大明報》在報業領先地位的。
所以,她對其他報刊並不小覷,經常閱讀,從中汲取一些於大明報有益的東西。
同時,閱讀其他報刊,也可監察輿論。畢竟當初陛下讓她辦《大明報》,就是希望能引導輿論,輔助國事。
這兩天看到一些民間報刊刊登了不少質疑甘肅衛戍軍犧牲將士的事,她又暗自去酒樓、茶樓聽了一些人的議論,立即覺察到了此事的嚴重性。
她並沒有立即進攻將此事稟報給朱媺娖知曉——這是新聞司以及錦衣衛的責任,並非她的責任。
作為大明報提舉,她的責任是將輿論引導向朱媺娖想要的、有助於國事的方向。
想了想,她招來了幾個屬下,安排人帶著相機,去甘肅邊牆之外進行實地採訪,準備以事實打臉那些質疑甘肅衛戍軍犧牲將士事跡的人。
正安排著呢,忽然聽見外面傳來吵鬧聲。
她便對辦公室一小吏道:「去看看外面何事如此喧譁。」
那小吏出去了會兒回來,道:「回稟提舉,從杭州來了個叫程頌的年輕人,說要找咱們報社問明白『甘肅衛戍軍犧牲將士事跡』的真假。」
柳如是聽了先是微愣,隨即美眸流光一閃,微笑道:「你去告訴他,我大明報所報導之事無一不真。他若不信,可隨我們記者團一起到甘肅去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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