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壯哉我大明女子

  許久,黃昏才柔聲道:「諸位兄弟不用擔心,我和賽鎮撫使今日入獄,一則,是為諸位受刑的兄弟討個公道,二者麼……」

  沒說。

  沒有二者了,今天這事是自己衝動了。

  喝著溫水坐下。

  需要好生思索一下,接下來如何應付,現在賽哈智和自己都入獄,獄外的操作已經鞭長莫及,只能看許吟和吳溥了。

  賽哈智這貨也實在是蠢。

  不過暖心。

  不枉老子一直對他坦誠相待。

  黃昏沉默著思索,賽哈智坐不住了,和隔壁牢房的兄弟吹牛,說你們是不沒看見,剛才在刑部大堂上,我和你們的黃指揮如何的大發神威,把陳瑛那個娘們兒罵得三魂出竅五魂升天,要不是看在攔住我哥倆的薛岩和鄭賜是讀書人,我哥倆能在大堂上把陳瑛揍個半死。

  又說我哥倆是看大家在天牢里寂寞,所以在懟陳瑛的同時,也是想著進來和大家有難同當的……言辭云云,說得天花亂墜。

  天牢里頓時歡聲笑語,南鎮撫司的人反而振奮了起來。

  對年輕的黃指揮徹底臣服。

  可以說,此事之後,黃昏就算在南鎮撫司掛職,威望也不比賽哈智差。

  古有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今有豈曰無義,與子同獄。

  三司會審的情形,很快通過各種渠道傳遍應天朝野,這段時日的應天朝野,三司會審聚集了所有目光,沒有任何人對此事掉以輕心。

  南北鎮撫司內訌,天子兩大寵臣你死我活之餘,還可能牽扯到其他皇子。

  這種事,很可能改變大明的未來。

  也可能改變大家的前途。

  誰都不敢輕視。

  畢竟若是見機得早,提前入場,就能給未來的仕途加一個大籌碼。

  於是黃昏怒罵陳瑛並威脅的事情無人不知。

  大多人是愕然的。

  犯人敢在公堂上怒罵主審官,甚至還人身威脅——這在歷朝歷代都是沒有的事,黃昏這是何等的大氣魄,是何等的狂放不羈……

  真性情中人。

  不過大家轉念一想,小伙子畢竟沒及冠嘛。

  可以理解。

  誰還沒個輕狂張揚的歲月?

  關鍵是人黃昏有資本張狂。

  不服不行。

  乾清殿,朱高熾斜躺著聽右都御史吳中說完會審的情形後,訝然失笑:「他真罵了陳瑛,也便罷了,竟然還敢公然威脅陳瑛?」

  膽大包天啊。

  不知道這個消息傳到順天后,父皇會怎麼想。

  轉念一想。

  有黃昏不敢幹的事?

  這貨從順天回來沒幾天,就跑到我的王府之中,當著我老婆的面把老子罵了個狗血淋頭,一點面子都不給。

  大明的大皇子都敢罵,不敢罵你一個二品的左都御史?

  沒道理嘛。

  吳中面色平靜,言辭不苟,輕聲道:「確實如此,有案情薄記錄在冊,絕無半分修飾,也無半分偏袒,如實記錄。」

  朱高熾頷首,「現在怎麼著?」

  黃昏和賽哈智這兩貨都下獄了,南鎮撫司現在群龍無首。

  頭疼的是出使安南的事情也得停下。

  得趕緊把黃昏弄出來。

  可這事吧,還真不好出手,他辱罵威脅陳瑛是事實,哪怕不治他殺趙曦的罪,也會有御史彈劾他,能保住南鎮撫司的指揮都難。

  要不讓這貨去安南?

  從內心上來說,在認為黃昏是父皇的寵臣之外,朱高熾也覺得黃昏是個人才,有他的大明,恐怕會發生一些前無古人的事。

  而且絕對是好事!

  內閣,編書,下西洋,出使安南組建神機營……

  隨便拿一件出來,都能千古留名。

  何況這貨還能發明香皂、沐浴露、潤膚水和光明神器。

  整個社會因他而進步。

  這樣的人,朱高熾就算不是未來儲君的身份,也想盡力保一下他。

  吳中想了想,「根據今日所見所聞,微臣以為,以趙曦之死治黃指揮的罪,怕是不可能,最多也就個管理疏忽,致使南北鎮撫司械鬥,從而導致趙曦落水而亡,但這個罪名其實應該賽哈智來背,然而賽哈智又是誤傷,按照賽哈智的說法,他當時是自衛,所以這事吧,若是沒有其他轉機,趙曦之死,對南鎮撫司這兩巨頭,不會有任何影響,反而會讓南鎮撫司的人對他倆更加臣服。」

  朱高熾哈哈樂了。

  可以想得到。

  黃昏辦事,貌似一直如此,最初入仕之後,和龐瑛的交鋒採取的以靜制動後發制人,如今也開始下先手了。

  但都有一個特性:穩。

  唯一不穩的,大概就是今日衝動之餘,怒罵、威脅陳瑛。

  壓低聲音,問吳中:「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那邊,可有當日群毆事件的其他人證,來證明是黃昏指使賽哈智殺的趙曦?」

  吳中想了想,「應該沒有,據調查,當時南北鎮撫司對峙,長街上的商家嚇得夠嗆,都關門在家不敢多看——殿下是知道的,南北鎮撫司素有凶名。」

  朱高熾若有所思,「若是出現了這麼個人證呢?」

  紀綱應該有手腕。

  吳中想了想,「若是這個人證的證詞被篤定,那麼黃昏必死無疑,不過微臣以為,就算出現了這個人證,黃昏也會有安排來證明他作偽證。」

  要不然他會無所畏懼的入獄?

  朱高熾點點頭,嘆道:「這事,我的態度很明確,公開、公平、公正,黃昏若是犯罪,嚴懲不貸,若是無罪,也不能任人誣陷。」

  吳中不語。

  他知道殿下在擔心什麼,那首《淒涼犯》。

  若是黃昏遭了,殿下就是下一個被針對的對象,到時候只怕連陛下都要提前從順天趕回應天來處理這個事。

  事情一旦發生到那個地步,朱高熾的儲君之位就懸了。

  坤寧宮。

  徐妙錦聽前來回報的一個內侍太監說完後,緩緩起身,面色沉靜,對長姐徐皇后行禮道:「長姐,我回府了。」

  徐皇后起身拉住她,「急了?」

  徐妙錦不語。

  眼眸卻紅了。

  徐皇后笑道:「瞧把妹妹急的,這個時候你可不能亂了,黃昏入獄,你就是黃府的主心骨,若是你亂了,那真沒救了。」

  徐妙錦深呼吸一口,抿著嘴唇,想了許久,才道:「我會救他的。」

  哪怕付出一切。

  徐皇后想了想,「你且回去罷,先找吳溥商量一下。」

  又道:「這事屬於朝政,長姐我確實不好插手,不過長姐也不能讓妹夫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在天牢,等下我去一趟乾清宮,老大在這件事上也很被動,他應該會站在妹夫那邊。」

  今日之事,只有姐妹而無臣屬。

  徐妙錦又行禮。

  帶著緋春一起退下。

  徐皇后看著三妹的背影,長姐如母,這一兩年接觸頻繁了些,她很了解這位三妹,聰慧多智,且堅毅,對黃昏一片痴情。

  嘆了口氣。

  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今有徐妙錦欲要痴情救夫。

  壯哉我大明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