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7章 萬事俱備

  東江皮島,這個對大金來說,如同附骨之疽的近海兵鎮,大金國任何時候出兵擊遠,盤踞在島上的東江鎮總兵毛文龍,都要出來打劫一番,扯大金的後腿!

  等大金八旗軍主力匆匆趕回來之時,毛文龍卻又馬上將頭縮了回去,盤踞在東江皮島之上,做起了縮頭烏龜。

  而派出去的和談使者,也無一例外的,全都被毛文龍給送去了明廷京師,而且還不是囫圇個兒去的,送去京師的,只是使者的首級!

  兩國交鋒,不斬來使,在東江皮島這,卻偏偏行不通!

  而八旗旗丁騎射厲害,比漠北漠南的蒙古人還要厲害,可惜全都是些旱鴨子,到了海上,就英雄無用武之地了,每次毛文龍縮回東江,黃台吉就徹底的拿他沒轍了!

  天啟七年的時候,黃台吉甚至故意設計,引毛文龍入套,想要在鎮江(遼寧丹東)伏擊毛文龍。

  可沒想到那毛文龍,卻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眼見著都已經入套了,到最後收網的階段,卻依然還是被毛文龍僥倖給逃跑了!

  那一次,雖然東江鎮遭受到了重創,但惡習不改,仍然不時出來強行化緣一番,搞得遼東沿海雞犬不寧,人心惶恐的!

  有毛文龍在東江皮島,黃台吉始終不能放心遠征。

  不過,天可憐見,東江皮島的毛文龍,與寧遠防線的大明薊遼督師袁崇煥,將帥不和,矛盾衝突不斷,官司幾乎打到了明廷皇帝朱由檢面前。

  而朱由檢,為了平息遼東將帥之間的矛盾,竟然出了一步昏招,將毛文龍從東江皮島給調離,調到江浙沿海去了!

  這可真是天助大金,天助我也!

  沒有了毛文龍的東江鎮,就像是沒有了尖牙利齒的老虎,沒有了尖牙利齒的老虎,還能稱之為老虎嗎?不能,只能稱之為貓,一頭體型巨大的山貓,僅此而已!

  沒有了江東鎮從旁掣肘,黃台吉也終於可以放心大膽的勞師遠征了!

  聚集在新京瀋陽城中的八旗旗兵,蒙古部落,以及漢人僕從軍,早就已經超過了五萬人,而從大金國地方上,以及通過范永斗之手,從大明私運來的糧草輜重儲備,也早就能夠支撐五萬大軍半年的支用了!

  對於黃台吉來說,現在已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

  崇禎二年八月十八,漢人的中秋節剛過,聽家裡的包衣說,早些年,這個時候才應該算剛剛入秋,離著入冬還早著呢!

  但是近幾年裡,年時不好,剛剛入秋,遼東大地上,就已經飄飄灑灑的,下了幾場大雪,鵝毛般的大雪,很快便覆蓋了整個遼東,也將阿速江邊亦馬河衛,這座小小的衛城,覆蓋於下。

  亦馬河衛,是明廷奴兒干都司下轄的衛所之一,也是大金的龍興之地,最早為大金天命可汗所統治的城鎮。

  只不過,亦馬河衛實在是太小了,土地貧瘠,人口不豐,現在整個衛所屬地之中,也不過只有鑲藍旗的一個牛錄!

  亦馬河衛衛城街道中,鑲藍旗的塔克烏魯背著一個裝著半搭子糧食的褡褳,踩著沒過腳脖子的積雪,往家趕去。

  他穿著臃腫破爛,散發著陣陣腐爛的血肉的腥臭味,混合著汗臭味的皮襖子,雙手縮在衣袖中,頭上的狐皮帽壓得低低的,走上一段,卻又停下來,用袖子在帽沿上攘兩下,把帽子扶正,然後繼續埋頭往前走去,腳上的皮靴子,踩著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在塔克烏魯身旁,是一同進城買糧的格魯烏圖,一個紅甲巴牙喇(騎兵),他正用一跟粗大的棍子,驅趕著家裡的兩個包衣奴才和一個尼堪女奴,嘴裡還在不停喝罵,手中棍子更是如同驅趕牛羊一樣,不時地落在兩個包衣奴才的身上。

  兩個包衣奴才是漢人,在格魯烏圖眼中,可從來沒把他們當人看過,尼堪女奴,好歹還能暖床,包衣奴才呢,除了幹活,還能指望他們點什麼?讓他們也來暖床嗎?格魯烏圖可沒這麼變態。

  兩個包衣奴才,一個尼堪女奴,身上都背著沉甸甸的背簍,裡面裝著碳、糧食,還有蔬菜,沉重的背簍,壓得三人的身子,死命地往前佝僂著,上身幾乎已經與地面平行。

  走到轉角處,尼堪女奴不小心踢到了積雪下面隱藏著的碎石,腳下一個趔趄,立足不穩,頓時便朝前摔了下去,背簍中的一袋糧食也隨之掉了出來。

  「笨蛋!~」格魯烏圖咒罵了一句,輪起棍子就打過去。

  女奴身旁的一個包衣奴才見狀,急喊了一聲:「不要!~」丟下背簍,撲了上去,將女奴撲在身下,用後背幫她擋下了棍子。

  格魯烏圖見狀,更是大聲咒罵了起來,手中棍棒,死命地往兩人身上打去,一邊打一邊大聲叫罵著:「讓你英雄救美,我讓你英雄救美!~」

  瘦弱的包衣男奴,已經被打得口鼻流血,尼堪女奴不停地嘶聲哭叫著,雙手亂抓亂拉著,想要把男人拉到身下,但卻根本沒用,不僅沒能護著男奴,反而還讓格魯烏圖獸性大發,打得越發的起勁來,雙眼之中,甚至冒出了猩紅的獸光!

  聽著身後傳來的棍棒聲和哭叫聲音,塔克烏魯恍若未聞,自顧自的繼續走,到了自己家門口,伸手推開柴扉。

  外出撿柴火的包衣奴才已經回來了,正在院子裡和一個尼堪女奴,一起堆著柴火,見塔克烏魯進來,包衣奴才,急忙迎了上來,接過了塔克烏魯身上的褡褳,討好地說道:「主子爺,這種事,怎麼能勞您親自去辦呢?您張羅一聲,讓小的替您跑腿就是了。」

  塔克烏魯微微抬起頭,把狐皮帽向上推了推,對那包衣奴才道:「劉忠吾,地鋤了沒有?」

  劉忠吾是塔克烏魯家裡唯一的男包衣奴才,這還是當初跟隨老可汗努爾哈赤,攻打瀋陽時,分得的包衣奴才,算起來,在家裡已經有好些年了,一向還算是乖順聽話。

  名字是亦馬河衛城裡,最有威望,最有見識和學問的薩滿給起的,說是在漢人的語言裡,這是忠於塔克烏魯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