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著張延登,或者說在看張延登會如何處置。
對於其他人來說,就算是杭州知府楊良驥,對毛文龍行庭參之禮,心裡雖然也會有點不舒服,但卻也並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至於其他人,跟毛文龍地位差距實在是太過於懸殊了,對毛文龍行庭參之禮,就更不可能有任何的意見了!
現場的所有人中,唯一可能對毛文龍要求行庭參之禮,有所牴觸的,也只有左副都御史、浙江巡撫張延登了。
張延登心中憤怒異常,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露,反而輕笑著說道:「既是欽差大人召見,那我等自當入內拜見欽差大人,聆聽皇上聖諭了。」
說著,張延登便大步流星,昂首闊步地朝大堂走了過去。
楊良驥、張元禎等人見此,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也急忙跟了上去。
很快,張延登便走進了大堂,剛一跨過大門,張延登便看見毛文龍穿著一身戎裝,大馬金刀的坐在帥案後面,身旁還站著一個幕職人員,手上捧著一份明黃色的聖旨。
張延登微微愣了一下,幾步上前,走到毛文龍近前,微微躬身抱拳說道:「提督浙江等處地方,兼理糧餉,左副都御史張延登,見過欽差大人。」
毛文龍雖然跋扈,但卻也不敢真的讓張延登對他行庭參之禮,特別是在張延登故意提高聲音,報出了『左副都御史』這個官銜之後。
能讓張延登率先朝自己躬身行禮,毛文龍就已經很知足了,畢竟在此之前,在大明國內,從來都只有地方上的武將,對文官的提督、總督,行庭參之禮,還從來沒有文官先向武將行禮的。
哪怕是品級相同,甚至是高上一兩級,在文官面前,武將卻依然連頭都抬不起來!
老實說,如果不是自己身上有著『提督海防,稽查商路,兼理對海外諸藩屬國通商事宜』這一長串的官銜,毛文龍還真沒有這囂張跋扈的資格。
就算到了浙江,也絕對不是浙江巡撫張延登來拜見自己,而是自己親自登門,去拜見張延登,至於張延登會不會見自己,那還得看對方心情,肯不肯給自己這個面子!
現在,張延登肯率先朝自己行禮,哪怕僅僅只是躬身一禮,毛文龍其實就已經很知足了。
張延登是左副都御史,浙江巡撫,他可以朝毛文龍躬身一禮,草草了事,可楊良驥、張元禎以及其他府縣屬官,地方商賈,可就不敢這樣草率行事了。
在楊良驥的帶領下,杭州等地的地方官員,按照品級職位的高低,走到毛文龍帥案前,朝毛文龍大禮參拜道:「杭州知府楊良驥,率杭州府縣屬官,拜見大帥,大帥萬安。」
「楊大人免禮,請起,諸位大人也都請起吧。」毛文龍微微抬了抬手,便算是回應了。
「謝大帥。」楊良驥等人再次行禮後,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到了一旁。
隨後,杭州府里的幾個富商巨賈,便也走進了大堂,對帥案後面的毛文龍,大禮參拜道:「草民沈聰裳(陳柯文)拜見大帥,大帥萬福金安。」
毛文龍微微抬了抬,說道:「諸位鄉紳,都請起吧。」
「謝大帥。」沈聰裳、陳柯文等人再次致謝後,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站到了大堂的另一邊。
毛文龍左右環視了一眼,隨後轉頭朝身旁的幕職文書示意了一下,那個幕職文書上前了一步,雙手高舉著明黃色的聖旨,朗聲說道:「聖旨下!~」
毛文龍從帥位上走了下來,帶頭跪倒在了地上,其他張延登、楊良驥、張元禎等文武官員以及地方鄉紳仕宦,也全都跪倒在了地上。
微微清了清嗓子,那個幕職文書,這才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南富庶,商業繁榮,物品繁多,然皆賤賣於內,於國庫歲入無所裨益。」
「今特命左軍都督府都督、太子太保,靖海總兵官毛,提督江浙海防軍務,兼理糧餉,稽查海上商路兼管對東瀛、琉球及南洋、西洋諸藩屬通商事宜之欽差大臣,著手海防開關通商之事。」
念到這裡,幕職文書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提高聲音念道:「浙江、南直隸等地方州府,文武官員,一體節制。此諭。大明崇禎元年七月。」
「臣左軍都督府都督、太子太保,靖海總兵官毛,提督江浙海防軍務,兼理糧餉,稽查海上商路兼管對東瀛、琉球及南洋、西洋諸藩屬通商事宜欽差大臣毛文龍,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幕職文書剛剛念完聖旨,毛文龍便磕頭行禮,大聲說道。隨後,幕職文書,便將聖旨,雙手捧上,遞給了毛文龍。
毛文龍接過聖旨,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手高高地將聖旨舉了起來,張延登、楊良驥等人,頓時便又跪拜了下去,一起山呼萬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等張延登等人山呼萬歲之後,毛文龍這才抬手說道:「諸位大人,請起。諸位鄉紳,也都請起吧。」
說著,毛文龍又重新走回到帥位邊,朝張延登等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諸位大人,請坐。」隨後便率先在帥位上坐了下去。
等毛文龍重新坐下之後,張延登等人,這才也跟著在左右兩邊的椅子坐了下去。
等一眾杭州府的文武官員,以及士紳鄉宦,全都坐下後,毛文龍這才又說道:「諸位大人,杭州的父老鄉親們,本官奉皇上之命,提督海防,稽查商路,兼管對諸藩屬國的通商事宜。」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毛文龍才又說道:「說白了,最主要的還是開放商港口岸,與諸藩屬通商往來。」
說著,毛文龍瞧了沈聰裳、陳柯文等杭州富商巨賈一眼,然後才又說道:「皇上在聖旨中,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江浙自古富庶,商業繁華,前宋之時,江浙賦稅,幾近國庫一半。」
「可是如今呢?本官南下之時,曾在戶部查驗過江浙等地近十年來的賦稅國入,江浙等地,號稱天下首富之地,但國庫歲入呢,卻連山東、湖廣等地都不如!」
說到這裡,毛文龍猛地一下提高了一些聲音,語氣也變得冰冷凌厲起來:「江浙的賦稅哪去了?江浙的商稅哪去了?這就是皇上,派本官來江南的最主要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