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庭參

  浙江巡撫張延登,親自登門拜訪海防提督,兼理通商事宜欽差大臣毛文龍,見到的卻只是一個醉得人事不省的醉貓,張延登自然不可能就這樣打道回府。

  當天晚上,張延登便宿在了仁和縣城裡的驛館之中,而從欽差行轅離開,踏進驛館那一刻起,驛館便門庭若市,各種商賈、官員,絡繹不絕的進入驛館,想要拜會張延登。

  對此,張延登也很乾脆,直接藉口喝醉了酒,讓撫標營親兵守在驛館大門內外,貼身長隨守在門外,將所有的訪客,全都擋在了驛館外面,一個都沒見。

  就連杭州知府楊良驥想要登門拜訪一下,都被張延登的貼身長隨,擋在了房間外面。

  不是張延登不想見楊良驥和其他那些士紳鄉賈,而是張延登也不知道,見了他們之後,自己能說些什麼。

  他自己都還沒跟毛文龍好好的碰上一面,說上幾句話,就憑毛文龍家那小子,雲裡霧裡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幾句話,又能做出什麼判斷呢?

  是好是壞,總還得等毛文龍清醒了之後再說吧?

  在驛館中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張延登剛剛醒過來,貼身長隨便在房間外面,輕輕地敲門,低聲說道:「大人,毛大帥家的公子來了。」

  毛大帥家的公子?張延登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聲問道:「毛承祚還是毛承嗣?」

  「是大公子。」貼身長隨低聲說道。

  大公子,那就是毛承祚了。

  張延登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說道:「知道了,讓他在外面稍等片刻,吾換了衣服就來。」

  「是。」貼身長隨低聲應了一句,轉身離開。

  張延登在另外幾個長隨的服侍下,簡單的洗輿了一下,換了公服後,這才出門朝驛館前院走去。

  驛館前院廳堂之中,毛承祚正坐在一把胡椅上,手邊茶几上還放著一個白瓷茶盞。

  看到張延登從後院走了出來,毛承祚急忙起身,抱拳躬身,行禮說道:「小子毛承祚,拜見撫台大人。」

  「賢侄無需多禮,請起吧。」張延登一邊朝廳堂上首的主位走去,一邊說道。

  「謝大人。」毛承祚再次行禮後,這才直起了身來。

  張延登走到主位上,朝毛承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賢侄,請坐。」說著,張延登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謝大人。」毛承祚躬身行禮,卻並沒有坐下,而是又說道:「大人,家父昨日醉酒失態,失禮之處,還請大人海涵,小子代家父,再次向大人賠罪。」

  「賢侄言重了,吾昨日也酒醉了,到現在頭還痛著呢,讓賢侄在這久等了,也請賢侄不要見怪才是。」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張延登又問道:「對了賢侄,令尊大人現在可醒了?吾知道幾個醒酒湯的方子,要不賢侄等下帶幾副回去,給令尊醒醒酒?」

  「多謝大人,家父今日凌晨,就已經無礙了,只是得知昨日大人大駕光臨,家父未能作陪,甚感不安,特命小子登門謝罪,還請大人諒解。」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毛承祚又說道:「若是大人今日得空,家父希望大人能夠再次屈尊紆貴,光臨寒舍,家父也好當面,再向大人賠罪。」

  既然是賠罪,那幹嘛不來驛館拜見老子,反而要老子屈尊紆貴,去喬司鎮見你?這分明就是把老子當下屬,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嘛!

  張延登心中惱怒,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表露,反正昨天都已經去過一次欽差行轅了,要說面子,昨天也早就已經丟了,也不在乎這一次了!

  不過,你毛文龍也別太囂張,真當自己是江浙總督,老子的頂頭上司!別忘了,老子身上可還有一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身份,這個身份,可是你毛文龍所沒有的!

  在心裡,張延登早就已經打定主意,回到杭州後,便會向皇上上奏摺彈章,彈劾毛文龍恣意不法,借喬遷之名,收受賄賂!

  就算這個奏章扳不倒毛文龍,至少也能噁心毛文龍一下,說不定運氣好,還能在皇帝心中埋下一顆種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長成參天大樹,扳倒了毛文龍呢!

  一瞬間,張延登心中就已經轉過無數個念頭了,表面上卻沒有任何的變化,反而還笑著對毛承祚說道:「既然是欽差大人召見,吾怎能不去?賢侄稍後,容吾換身衣服,就與賢侄一同,前去拜會欽差大人。」

  換了身衣服,張延登這才跟毛承祚走出了驛站,登上了官轎,毛承祚騎馬在一旁隨行,撫標營的親兵,簇擁著張延登的官轎,與毛承祚一起,離開了仁和縣城,往喬司鎮趕去。

  沒多久,張延登的官轎,便再次來到了喬司鎮外的欽差行轅。官轎一停穩,張延登剛鑽出轎子,杭州知府楊良驥和仁和縣令張元禎,便帶著一眾達官顯貴,迎了上來。

  張延登眼神飛快地掃了眾人一眼,沒有毛文龍的身影!張延登心中窩火,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現,笑著朝楊良驥、張元禎等人抱拳行禮,說道:「老夫來遲,勞諸位久侯了。」

  「撫台大人言重了,下官等人也不過才剛到,正等著大人,一同進去拜會欽差大人呢。」楊良驥急忙躬身拱手說道。

  「諸位大人,諸位鄉紳,家父已經在府中靜候諸位的大駕光臨了,諸位還是先進府再敘吧。」毛承祚在一旁插嘴說道,說著,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道:「諸位大人,裡面請。」

  「那就有勞少帥帶路了。」張延登咧嘴笑著說道。

  在毛承祚的帶領下,很快,眾人便再次走進了喬司鎮外的欽差行轅。

  剛一走進欽差行轅,張延登腳下卻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卻見一隊衣甲鮮明,精神抖擻的軍卒,分列道路兩旁,彼此間的間隔不過一臂,手握刀槍劍戟,立於兩旁,一直延伸到了行轅大堂之上。

  張延登見此,心中不由得微微咯噔了一下,這百戰精兵,跟江南的軍卒就是不一樣,別說普通的那些衛所兵了,就連自己撫標營的親兵,也沒法跟行轅中毛文龍手下這些兵卒相提並論。

  正微微發愣之時,行轅大堂上,帥府掌書記陳文耀,卻出現在了大堂門口,高聲叫道:「左軍都督府都督,太子太保,靖海總兵官,提督江浙海防軍務,兼理糧餉,稽查海上商路兼管對東瀛、琉球及南洋、西洋諸藩屬通商事宜欽差大臣,請諸位大人、鄉紳,入堂庭參!~」

  庭參!竟然讓老子向毛文龍這個武將,行庭參之禮!

  聽了陳文耀的話,張延登心中一下子便火冒三丈,自己是浙江巡撫,是文臣,不是武官,更不是他毛文龍的部將,他毛文龍何德何能,竟敢讓自己去對他行庭參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