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曰:文能安邦,武能定國。五帝憑禮樂而有疆封,三皇用殺伐而定天下。事從順逆,人有賢愚。朕自即位以來,用仁義以治天下,公賞罰以定干戈,求賢未嘗少怠,愛民如恐不及,遐邇赤子,咸知朕心……」
鄭家府邸院中,已經擺好了香案,鄭一官領著鄭芝虎、鄭芝豹、鄭芝鵬、鄭芝鳳等五兄弟,跪倒在香案前。
鄭芝龍在前,鄭芝虎鄭芝豹等四兄弟並列在後,然後是鄭芝龍、鄭芝虎等人的妻小,最後才是府中其他管事、下人等。
香案後邊,那個四五十歲的宣諭大使,正展開一份明黃色的聖旨,抑揚頓挫的念著,陪同他來的福建巡撫撫標營把總以及南安縣令、縣丞等其他大小官吏,分列兩旁。
略微停頓了一下後,宣諭大使才又接著念道:「朕聞,大廈傾覆,柱石以撐,家國危殆,義士挺身!今大明天下,內憂外患,正是家國危殆,用人之時。」
「南安義士鄭芝龍、鄭芝虎、鄭芝豹、鄭芝鵬、鄭芝鳳等兄弟五人,忠貞熱血,意欲報國!朕聽聞之,心甚慰之,特降旨以封。」
念到這裡,宣諭大使略微停頓了一下,飛快地抬眼瞥了鄭芝龍一眼,接著才又念道:「晉鄭芝龍為登萊水師副總兵,晉鄭芝虎為福州水師參將,鄭芝豹為漳州水師游擊,鄭芝鵬為興化水師游擊。」
念到這裡,宣諭大使又猛地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念道:「特賜鄭芝鳳同進士出身,授翰林院庶吉士。此諭,大明崇禎元年七月二十九日。」
念完聖旨,宣諭大使這才又將聖旨一合,雙手捧著,滿臉笑容地對鄭芝龍說道:「鄭員外,不,鄭大帥,恭喜您啊,榮升朝廷二品大員。」
鄭芝龍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接過聖旨,微微躬身,對宣諭大使說道:「多謝先生,先生,鄭某已經備好酒席,還請先生與諸位軍爺賞光。」
「這……」宣諭大使有些為難地轉頭瞧著南安縣令,想要南安縣令出面替他解圍。
那個宣諭大使,名叫施天倫,是福建巡撫熊文燦幕府中的一個文辦,正經算下來,其實連個官身都沒有!但這卻並不妨礙他在熊文燦面前得寵。
嗯,雖然沒有官身,但作為熊文燦身邊最受信任的一個幕職人員,便是三品的福建布政使,在他面前,也絕對沒有任何的架子,相反還會客客氣氣的,跟他稱兄道弟。
這一次,皇上降旨招撫鄭家五兄弟,聖旨下到福建巡撫府的時候,施天倫也是第一個看到聖旨內容的幕職。
在看到聖旨內容的第一眼,施天倫心裡便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這樣的一份聖旨,送到鄭家五兄弟那去之後,是福是禍,還真不好說呢!
嗯,雖然,在聖旨里,皇上是難得的大方了一回,從二品的副總兵,說封就封了,鄭芝虎鄭芝豹等兄弟,也都是三品參將或者四品水師游擊。
最小的鄭芝鳳,雖然只封了個五品官,但別忘了,他可是賜同進士出身,授的也是翰林院庶吉士!雖然只是五品庶吉士,但未來的前途,卻是不可限量!
嗯,甚至於,鄭芝鳳的未來,恐怕比鄭芝龍、鄭芝虎等人,還要輝煌和燦爛!
只不過,雖然皇帝很大方,但是,對於鄭家五兄弟來說,這卻並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鄭芝龍,雖然封了水師副總兵,但為官之地,卻是在山東!
鄭芝虎、鄭芝豹、鄭芝鵬三兄弟,雖然也還都在福建,可也是分駐各個州府。至於鄭芝鳳,翰林院庶吉士,卻是京官,更是需要到京師去赴任!
對於鄭家五兄弟來說,若是接受了這份聖旨,從此以後,可就是天各一方了!嗯,鄭家現在所擁有的海上勢力,也勢必會因此而分割成至少兩部分!
哪怕鄭芝虎、鄭芝豹和鄭芝鵬三兄弟,還在福建,三兄弟手上的兵力,還可以聯合在一起,但跟山東的鄭芝龍的勢力,中間卻隔著一個江浙南直隸!
而且,有消息稱,朝廷正打算將東江鎮的水師,移駐江浙南直隸,也就是說,朝廷會在山東和福建之間,橫插上一顆釘子,徹底將鄭家五兄弟分割成南北兩個部分,讓其首尾不能兼顧!
這樣的安排,施天倫也不知道是好是壞,不過,對於朝廷來說,嗯,就算是換成自己是朝堂上的當權者,也絕對不可能讓鄭家五兄弟在接受招撫之後,還能抱成一團,依舊盤踞在福建南安等地!
甚至於,如果做得絕點,就應該將鄭家五兄弟,都分得遠遠的,北邊的遼東、山東,南邊的廣東、瓊崖等等,讓他們連互相照應都沒法做到!
只不過那樣的話,鄭家還會不會接受這樣的招撫,可就很難說了。嗯,就算是現在,施天倫也不知道,鄭家兄弟在接到聖旨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來!
其實,當時在巡撫府,看到這份聖旨的時候,施天倫壓根兒就沒想到,會是自己前來宣讀聖諭,招撫鄭氏兄弟。
熊部堂在巡撫府點將,點到自己頭上的時候,施天倫還萬般推脫,但最後熊文燦卻依然讓自己前來宣讀諭旨,並且答應事成之後,向朝廷保薦自己為一府之尊!
糾結了好久之後,施天倫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做這個宣諭大使,嗯,甚至於在離開福州的時候,施天倫都是抱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決心,離開福州的!
現在,諭旨宣讀完畢了,施天倫可不想再在鄭家府邸里多耽擱,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現在就能夠離開南安,返回福州!
只不過,南安縣令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鄭芝龍,便又已經對南安縣令說道:「縣尊大人,你是本地父母官,先生往來辛苦,奔波勞累,你不會連這點面子都不肯給吧?」
聽了鄭芝龍的話,南安縣令急忙躬身抱拳行禮說道:「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說著,南安縣令又轉頭對施天倫說道:「先生,鄭大帥在我們南安,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先生到了南安,總不能不讓鄭大帥略盡地主之誼吧?」
「這……」施天倫也不敢再拒絕了,萬一惹惱了鄭芝龍,那自己可就真的得吃不了兜著走了,「那小人便恭敬不如從命,向大帥討杯水酒喝了。」
「先生言重了,先生肯賞臉,是鄭某的榮幸。來人,備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