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泉州府南安縣,鄭家私邸。
空曠無人的青石板街面上,一匹快馬疾馳而來,馬蹄踏在青石板街面上,發出「噠噠噠」的清脆的響聲。
很快,馬上的青衣小廝,便來到了鄭家府院大門外,勒住馬頭,翻身下馬,將韁繩往迎上來的護院手上一扔,小廝便急急忙忙地跑進了鄭家大院。
進了大院後,小廝一邊跑著,一邊大聲叫道:「大當家的,大當家的,朝廷來人了,朝廷來人了!」
隨著小廝的聲音,鄭家的幾個兄弟,全都從房間裡走了出來,聚在了鄭一官身旁。
很快,小廝便來到了鄭一官跟前,單膝跪地,抱拳說道:「大當家的,朝廷來人了!」
鄭一官微微皺了皺眉,沉聲說道:「來了多少人?」
「不到一百,還在北門外的官道上,大約半個時辰,就能入城。」
「一百?那就不可能是來抓咱們了的!」老三鄭芝豹微微皺了皺眉,轉頭瞧著鄭一官說道。
一旁的老五鄭芝鳳也跟著說道:「應該是來招降咱們的,大哥的降表呈上去之後,朝廷是剿是撫,總會有個章程下來的!」
「剿?他奶奶的,在這福建沿海,還有誰,能剿得了咱?」鄭芝虎的話音未落,老二鄭芝虎瓮聲瓮氣地說道。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鄭芝虎又說道:「大哥,朝廷真要容不下咱們,咱們就到海上去,大不了去南洋,占下一兩座大島,大哥做國王,咱們兄弟,都丞相大將軍,豈不快活!」
聽了鄭芝虎的話,鄭芝虎不由得臉色一變,鄭一官卻急忙冷聲喝道:「二弟,不許胡說!」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鄭一官才又對那個小廝說道:「來者是何人帶隊?」
「小的隔得遠遠的,看得不是很真切,不過,小人看著,那隊伍里,只有一個把總,陪著一個四五十歲的文士,那文士沒有穿官服,看起來不像是朝廷官員。」小廝急忙又說道。
鄭一官微微頷首,旋即又問道:「南安縣衙有什麼動靜?」
「小的回來的時候,南安縣令、縣丞以及主簿、典吏和縣衙的幾個捕頭,全去了北門,像是在迎接他們!」小廝急忙又說道。
正說著,又一個小廝,腳步匆忙地跑了進來,幾步跑到鄭一官跟前,單膝跪地,抱拳說道:「大當家的,縣衙王捕頭派了個黑皮來,正在府外,求見大當家的!」
鄭一官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說道:「帶他進來。」說著,又朝之前那個小廝揮了揮手,說道:「小兄弟,辛苦了,下去領賞吧。」
「多謝大當家的。」小廝興奮地應道,起身離去。
隨後,鄭一官便又帶著四個兄弟,一起去了前院。剛走到前院,便看見府里的護院帶著一個黑衣捕快,大步走了進來。
那個護院將黑衣捕快帶到鄭一官面前,躬身抱拳一禮後,退到了一旁。那個緋衣捕快則躬身朝鄭一官等人抱拳一禮,說道:「小人王當,拜見諸位員外,給諸位員外爺道喜了。」
鄭一官微微皺了皺眉,旋即說道:「王兄弟客氣了,不知鄭某等人,喜從何來?」
「諸位員外爺,朝廷下旨了,要給諸位員外爺誥封,熊部堂派來的宣諭大使,現在已經到了北門外,王捕頭怕諸位員外爺等得心焦,故而先派小的前來報信,也好讓諸位員外爺,有所準備。」
「哦?」鄭一官微微挑了挑眉,一旁的鄭芝虎卻又瓮聲瓮氣的問道:「王當,朝廷封了咱哥哥什麼個官職?」
「二員外,小人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捕快,宣諭大使也還沒進城,小人如何能夠得知?二員外就不要為難小人了吧?」王當苦著臉說道。
鄭一官也轉頭叫了一聲:「二弟!」隨後,又回過頭來,對王當說道:「多謝王兄弟了,小武,帶王兄弟下去,讓帳房取十兩銀子,給王兄弟喝茶。」
「是。」一旁的護院躬身抱拳應道。
「多謝員外爺,多謝員外爺。」王當鞠躬作揖,滿臉笑容的退了下去。
目送著王當離開後,鄭一官才又轉頭對鄭芝鳳說道:「五弟,還得麻煩你一趟,親自去城門口迎接一下宣諭大使。」
「是,大哥。」鄭芝鳳抱拳躬身應道,旋即便大步流星的朝院外走去,很快便出了大門,帶了幾個貼身隨從,便縱馬朝南安縣城的北門趕去。
還沒到北門,離著還有百十步遠呢,南安縣令就已經聽到了青石板路面上傳來的滴答滴答的馬蹄聲,順著馬蹄聲瞧了一眼,正好便看見一身書生裝扮的鄭芝鳳,帶著幾個隨從疾馳而來。
很快,鄭芝鳳便騎馬來到了縣令面前,翻身下馬,將韁繩往身後的隨從一扔,旋即大步流星,走到南安縣令跟前,直身抱拳,微微躬身說道:「學生拜見縣台大人。」
鄭芝鳳是廩生,也是鄭家五兄弟中,唯一有功名在身的人。
而這個廩生身份,在大明朝,也是有著諸多的特權的,除了每年能夠從州府縣學獲得一定的銀糧供應外,在面對州府縣衙的官員時,也能夠免去跪拜之禮,只需長揖並自稱學生即可。
「聖儀(鄭芝鳳的字)無需多禮,快快請起。」南安縣令急忙躬身,虛抬了一下手說道。
南安縣是鄭家老巢,想要在南安縣做官,而且要做得穩當,不至於無緣無故的就『失蹤』了,首先第一條就是不能得罪鄭家的人!
而且,現在朝廷已經決意招撫鄭家了,以鄭家在福建海面上的勢力,想要招撫鄭家,給出的條件,肯定不會低到哪去!
因此,對於鄭五,南安縣令自然不敢輕慢待之的。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南安縣令又親熱地拉起鄭芝鳳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站著,小心翼翼地說道:「熊部堂派來的宣諭大使,頃刻便至,剛才某本想派人去通知聖儀的,結果一時給忙忘了,還望聖儀不要見怪才是啊。」
「縣台言重了,熊部堂派了宣諭大使下來,學生身為本縣廩生,理當前來迎接。學生不請自來,唐突之處,還請縣台原諒才是。」
聽了鄭芝鳳的話,縣令臉色不由得微微變了一下,正想要再解釋幾句,卻聽另一邊的縣丞說道:「來了,來了!」
縣令順著縣丞的視線一瞧,卻見北邊官道上,一小隊衣甲鮮明的官兵,簇擁著一個頂盔戴甲的武將和一個灰衣文士,緩緩行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