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午門之外

  按照慣例,放榜之後,新進的士子,都會前去拜謁座師,也就是當場會試的主考官,並自稱門生,從而形成一種師生關係。

  這種師生關係,也是官場上的一種政治關係的延續,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最為普遍的政治關係。

  而在同科高中的士子之間,也不論年歲的高低,只以同年相稱,並且還會編寫一本《同年名錄》,記錄上當科高中的士子的名諱、籍貫,以及名次等等,人手一本,用於日後的聯繫和走動。

  而這種同年關係,同樣也是官場上最為常見的一種政治關係。

  只不過,這一次的會試,跟以往又有些不同,別的不說,就連放榜,都直接延後了五日,而且放榜的榜單上,也出現了一定的變化。

  從原來的只公布高中的士子的名諱、籍貫和名次,變成現在的公布所有應試的學子的名諱、籍貫,以及分數和名次,取中的和不中的,都在一個榜單上呢!

  更主要的是,從禮部貢院公布的消息來看,主持此次會試的主考官、同考官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考官,現在可全都在閉門待罪呢!

  要拜會的座師,現在竟然成了待罪之人,這讓那些正準備去拜會座師,以便能夠提前跟座師打好關係的士子們,頓時感覺有些無所適從!

  嗯,聽說評審試卷的,跟主持會試的考官,竟然不是同一批人!主持會考的考官,全都在家閉門待罪,而評閱試卷的閱卷官,禮部又根本沒有公布他們的名諱、官職,那些士子想要拜會,也根本無路可尋啊!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對宋應星、宋應升兩兄弟來說,在這三天裡,他兩兄弟也能更加安心的準備殿試了。

  殿試,主要是考策論,名義上雖然是皇帝親自出題,但很多時候,其實皇上還是會徵求朝中重臣的意見。

  嗯,或者說,就算真的是皇帝親自出題,皇帝能出的題目,其實無外乎也就那麼幾樣,無非就是國計民生、治國安邦的軍政民事而已!

  只要肯用心準備,默記上幾篇出彩的策論,在殿試上寫出一篇出彩的策論來,也算不得什麼難事。

  更何況,從前宋的時候開始,殿試就已經不黜落學子了,也就是說,只要過了會試那一關,最差最差,也能有個同進士出身了。

  若是字寫好點,應對稱心,當然,是稱皇上的心意了,在殿試上,得個一甲二甲,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可以說,殿試名次的高低,在很大的程度上,都得看皇帝的心意!

  雖然,殿試就是一個走過場的形勢,但少了拜會座師這個環節後,同年之間的交往,跟往年的科考比起來,好像也疏遠了許多。

  至少,在過去的這三天裡,宋應星和宋應升,就很少接到同年的邀約,嗯,就一次,有一個江西的老鄉,邀約他們一起出去拜會其他同年,但最後還是被宋應星給婉拒了。

  這三天裡,宋應星和宋應升,就一直待在客棧的房間裡,準備殿試,就連黃公子也知情識趣的,沒有來打擾他們!

  三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轉眼間,就已經到了殿試的日子。

  這天一大早,宋應星和宋應升兩兄弟,便起床離開了客棧房間,在客棧外面租了一輛馬車,趕往了紫禁城午門外。

  到了午門外時,天還沒亮,但午門外卻已經三三兩兩的,聚集起了無數多的士子,而且還在不停地竊竊私語,低聲交談著。

  有善於鑽營的士子,更是往來不停地穿梭著,跟一個又一個的學子,不停地拉著關係,小聲攀談著。

  「這一次參加殿試的人,可不少啊!」宋應星有些感慨地對身旁的大哥宋應升說道。

  宋應升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聲音卻已經代替他回答了:「能不多嗎?足足有四百二十一人呢!往科取士,什麼時候超過了三百人?三闈取士,總共也不過才三百人而已!這一科,可足足多了一百二十一人!」

  宋應星和宋應升轉頭一瞧,卻是一個年級與他們兩兄弟相當,嗯,也有可能要比他們兩兄弟大的一個中年士子。

  略微停頓了一下,那個中年士子又說道:「要我說啊,三百名之後的那些士子,就不該被取中,更沒臉來參加這次的殿試!」

  聽了那個中年士子的話,宋應星和宋應升不由得又微微愣了一下,一旁卻又有一個稚嫩的聲音說道:「聽閣下所言,想必閣下的名次,應該很高吧?」

  宋應星和宋應升一起轉頭望去,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士子,不由得又全都愣了一下。

  「哪裡哪裡,區區不才,會試之時,偶感風寒,發揮失誤,只在二百七十一名。」那個中年士子頗為自得地摸著下巴上的鬍鬚說道。

  「哦,失敬失敬,同年感染了風寒,發揮失誤,都能考二百七十一名,那這次殿試,怕不是一甲二甲在望了吧?」

  「哪裡哪裡。」中年士子輕笑著擺了擺手說道,語氣中卻頗為有些自豪。

  話音剛落,卻聽那個年輕的士子又說道:「不知同年尊姓大名,籍貫何處?膝下可有兒孫?」

  「在下張可年,河南汝寧人,膝下現有三子一女,長子去年,剛誕一男丁。未知閣下,如何稱呼?」

  「哦,沒想到同年竟然都已經兒孫滿堂了啊,真是羨煞旁人也,我就不一樣了,到現在,膝下連個毛頭小子都還沒有呢!」年輕的士子,沒有回答張可年的話,反而繼續說道。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那個年輕的士子又說道:「只是,在下將來,可千萬不要去汝寧做官啊?」

  張可年微微愣了一下,瞧著年輕士子說道:「這是為何?」

  「年兄你想,若是在下去了汝寧為官,年兄膝下之子,年歲與在下相當,卻要叫在下叔父,在下這臉皮薄,若是有那麼大個傻侄兒,豈不是要羞愧死麼?」

  聽了年輕士子的話,張可年臉色猛地一變,指著年輕的士子,厲聲說道:「你,你……」

  「年兄,你,你怎麼了?怎麼臉色不太好,莫不是氣血攻心?你可千萬要挺住啊,你這麼大的年紀了,可不能再動氣了,萬一氣血攻心,兩腿一蹬,可不連殿試都沒參加,就過去了麼?」

  聽了年輕士子的話,張可年頓時感覺一陣心浮氣躁,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好在他身旁還跟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伴當,見情形不對,急忙攙扶著自家的主人,往旁邊走去,走到空曠的地方,將張可年扶著在地上坐著歇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