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沉吟了片刻,張維賢這才躬身朝朱由檢行禮,說道:「皇上,老臣年邁,近日越發的感覺身體疲怠,難以應付京師三大營和五城兵馬司的公文書牘了。」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張維賢才又接著說道:「臣請陛下,允臣解甲歸田,告老還鄉,以養殘軀。」
聽了張維賢的話,朱由檢不由得一愣,失聲說道:「英國公你要告老?」說完之後,卻猛地一下醒悟了過來,張維賢這不是要告老,而是以退為進,在向自己表明態度,表明他不想參與到京師三大營的新政改革中來的決心呢!
「皇上,江山代有人才出,這還是皇上您說的,臣已年屆七十,精力難以為繼,恐難再為皇上分憂解難。既如此,臣又豈能戀棧權位,流連不去呢?倒不如退位讓賢,也好讓朝堂之上,能多一些新鮮血液,嶄新的面孔!」
說著,張維賢又朝朱由檢躬身一禮,說道:「皇上,李大人忠君愛國,才能卓著,公忠體國,臣願以身家性命,舉薦李大人為京營總督。」
聽了張維賢的話,朱由檢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轉頭瞥了一眼文臣班序中的李邦華一眼。
請改京營兵制疏是李邦華提出來的,現在張維賢舉薦李邦華為京營總督,總督京營戎政,看似退位讓賢,但實際上呢,卻不過是為了躲避參與到京營改制中去,以免惹火上身罷了!
只是,李邦華是兵部侍郎,往上升一步,以兵部尚書之銜,總督京營戎政,也說得過去!只是,朝中如今已經有了一個實權兵部尚書了,雖然朱由檢對這個實權兵部尚書王在晉,並不是十分的滿意,可人家剛上任,連三個月的試用期都還沒過,總不能就這樣再把他給驅逐出去,換上李邦華來吧?
更何況,李邦華雖然已經做到兵部侍郎了,而且還做過地方巡撫,但他的資歷跟王在晉,以及還賦閒在家的帝師孫承宗,終究還是淺了些!
而且,真要讓李邦華坐上了京營總政的位子,能不能鎮得住京營中那些老兵油條,還真不好說呢!
普通的武官軍卒,以李邦華文官的身份,殺了也就殺了,可京營之中,絕大多數都跟皇族或者世家勛貴,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真要讓李邦華殺一儆百,短時間內,有自己的支持和彈壓,或許李邦華還不會有事,可時間一長,李邦華在京營之中得罪的人越多,各方勢力對他的反撲,勢必也就會越猛烈!
到那時,恐怕就連自己,也根本沒法再護著李邦華了!
因此,就算要用李邦華對京師三大營進行改制,在他之上,也必須還得有個宿將老帥坐鎮,一來可以充當李邦華的保護者的角色,震懾住軍中那些蠢蠢欲動之輩;二來,京營之中有老將坐鎮,李邦華的改制,也不至於太過於激進和冒進,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因此,在短時間內,張維賢在京師三大營中的地位,還無人能夠取代,就算要用李邦華,也只能讓他以兵部侍郎的身份,協理京營戎政,對京營進行改制,在他之上,還必須得有一個人坐鎮!
微微沉吟了片刻,朱由檢這才又說道:「英國公,你是三朝元老,柱國基石,朝中政局,還需要你來穩定,這個時候,你怎能棄朕而去呢?」
「皇上,老臣……」張維賢急忙又躬身說道,話還沒說完,便被朱由檢抬手打斷了,「行了,此事以後再說!」
說著,朱由檢又轉頭對內閣次輔李國說道:「李閣老,昨日送來的陝西軍報,你可看過了?」
「回皇上,臣已經看過了。」李國急忙出班,躬身應道。
朱由檢臉上浮現出一絲怒色,冷聲說道:「那內閣是什麼意見?」
對於朱由檢的問題,李國早就已經跟內閣輔臣商量好了應對之策,聽了朱由檢的話後,李國不慌不忙地躬身應道:
「皇上,臣等以為,游擊將軍蕭惟中,怯弱畏戰,不戰而逃,致使兵敗,應著有司捉拿下獄。」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李國才又接著說道:「延綏總兵吳自勉,治軍不嚴,馭下不力,致使蕭惟中臨陣脫逃,其人難逃失察之罪。當下旨問罪,責令其戴罪立功,平定地方!」
聽了李國的話,朱由檢微微皺了皺眉,然後又說道:「那陝西巡撫劉詔呢?」
就在昨天,內閣送來了一份陝西地方上的軍報,是跟陝西白水民變有關的。
在大約半個多月以前,也就是崇禎元年二月份的時候,領兵平定陝西白水民變的陝西巡撫劉詔,延綏總兵吳自勉以及游擊將軍蕭惟中,三路合擊,圍剿叛軍。
原本,白水民變的叛軍,不過是幾百烏合之眾,在王二和種光道的帶領下,殺了白水縣令,聚眾為亂!
原本不過是幾百烏合之眾,流竄在澄縣白水一帶,陝西地方上的明軍,以三路大軍,數千明軍合圍進擊,原本滿以為可以輕而易舉的,就平定白水民亂!
可沒想到的是,三路大軍中的一路,名義上足足有三千之眾,由游擊將軍蕭惟中率領的地方衛所軍,卻在渭水河邊的一個無名山谷之眾,遭到了亂軍伏擊!
慌亂之中,蕭惟中臨陣脫逃,丟下三千衛所兵,一晝夜逃竄上百里,逃回渭南縣城。
而被蕭惟中丟下的衛所兵,在圖為無望的情況下,多半選擇了投降亂軍,僅有極少數,跟著蕭惟中,一起逃回了渭南縣城。
渭水河之敗,直接導致了三路大軍合圍白水亂軍的作戰計劃和企圖的完全落空。原本被困於渭水河畔的白水亂軍,更是趁勢跳出重圍,尾隨著蕭惟中,一路追殺到了渭南縣城之外。
收編了蕭惟中的地方衛所軍後,聲勢壯大的亂軍,甚至一度圍困了渭南縣城,大有奪占渭南縣城之勢。
後來還是陝西巡撫劉詔和延綏總兵吳自勉,率軍趕到渭南縣城之外,亂軍首領王二、種光道擔心被困城下,全軍覆沒,才不得不率軍遠遁,往蒲城、洛川等地逃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