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客氏的話,魏忠賢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急聲說道:「夫人,你是說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楊漣?」
「沒錯,就是他,你還記得,他當時污衊你犯了多少條罪來著?」客氏急忙點了點頭,說道。
「二十四條。」魏忠賢沉聲說道,當時楊漣可是真的存了心的要置自己於死地呢,二十四條大罪,每一條罪責,可都並不比錢塘貢生錢嘉征的十條大罪輕上多少!
如果當時真的坐實了那二十四條罪責,哪還會有現在的自己啊?天啟皇帝也不可能像往常一樣,再對自己言聽計從,信任有加了!
也好在天啟皇帝不識字,而且那天剛好因為天啟皇帝龍體欠安,免了大朝會,楊漣才沒能在大朝會上,當著文武百官之面,將那份奏章遞上去,而是送到了會極門。
會極門是紫禁城內宮宮門之一,也是聖旨抄送、下發,和京官上本上奏的中轉處之一!
楊漣當時也是擔心夜長夢多,想要早一點將參劾魏忠賢的奏章,送到天啟皇帝跟前,所以才直接將奏章送到了會極門,想要連同當日呈送御前的其他奏章,一起送到天啟皇帝面前。
只是楊漣沒有想到的是,魏忠賢在會極門中,竟然也安插了眼線,一個專門負責整理、分揀奏章的小太監,就是魏忠賢安插在會極門中的眼線。
而楊漣參劾魏忠賢的那份奏章,偏偏又被那個小太監給翻看到了,並且默記下了奏章中的主要內容,急急忙忙的跑去告訴了魏忠賢。
得到通風報信後的魏忠賢,無計可施的情況下,最後還是崔呈秀給出了個點子,跑到天啟皇帝面前去表忠心!
經過一番聲淚俱下的表演之後,天啟皇帝對魏忠賢的『忠義』,又加深了幾分,對於楊漣等朝臣『記恨』魏忠賢,污衊栽贓魏忠賢的罪責,自然就又多了幾分懷疑!
再加之上,天啟皇帝在木工活上,的確是有幾分天賦,但是在讀書識字上,卻是有點一竅不通,嗯,說得直白點,就是跟魏忠賢一樣,天啟皇帝也是個文盲,大字也不識幾個!
魏忠賢執掌司禮監後,司禮監批紅的條陳上,只有圈圈和叉叉,圈圈表示認同,叉叉表示反對。
而同樣的,送到天啟皇帝手上御筆硃批的奏章上,同樣也只有圈圈和叉叉!甚至於很多時候,這些圈圈和叉叉,還都是魏忠賢打上的,天啟皇帝連筆都沒動一下!
而魏忠賢,好歹還有幾個狗頭軍師,將那些條陳和奏章的內容,逐詞逐句的念給魏忠賢聽,而且魏忠賢還很聰明的,不是只找一個狗頭軍師念給他聽,而是好幾個人,分別念給他聽,然後再在那些奏章和條陳上面畫上圈圈或者叉叉。
可天啟皇帝呢,很多時候,可是連那些奏章和條陳的內容都根本沒聽完,便不勝其煩地對魏忠賢說「知道了,爾等好自為之吧」!
在這種情況下,魏忠賢想要蒙蔽天啟皇帝,可以說是易如反掌!而且當時,魏忠賢也的確是因此而讓天啟皇帝對楊漣參劾自己的二十四條大罪,有些將信將疑!
而將信將疑的結果,自然就是魏忠賢逃出升天,什麼事都沒有,反而還在天啟皇帝面前,獲得了更多的信任和褒獎,以至於在此之後,魏忠賢在朝中的地位,也是變得更加的牢固起來!
而作為帶頭參劾魏忠賢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楊漣,自然也就成了魏忠賢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了!
只不過當時,魏忠賢才剛剛從鬼門邊逃了出來,也不敢立即就對楊漣下手,而是等了幾個月後,直到當年的十月份之後,才用『大不敬』、『無人臣禮』的名義,將楊漣趕出了朝堂!
而僅僅只是將楊漣趕出朝堂的話,自然還不可能讓魏忠賢完全放心,也不可能完全的消了魏忠賢的心頭之火!
因此,在將楊漣趕出朝堂之後不久,魏忠賢便又指使大理寺丞徐大化,彈劾楊漣、左光斗『黨同伐異,招權納賄』,之後更是被牽連進汪文言案中,被錦衣衛北鎮撫司捉入詔獄之中。
錦衣衛北鎮撫司,那可是有名的鬼門關,進了北鎮撫司詔獄,還能夠囫圇個兒出來的,幾乎還沒有先例!
楊漣自然也不例外,進了北鎮撫司詔獄之後不久,便在魏忠賢的暗中指使下,由北鎮撫司提刑官許顯純親自動手,將之給除掉了!
楊漣是怎麼死的,魏忠賢有聽過許顯純的匯報,對於魏忠賢來說,楊漣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死的自然是越慘烈,魏忠賢心裡才會越高興,也才會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淋漓的感覺!
而許顯純為了巴結和討好魏忠賢,自然也不可能讓楊漣死得太輕鬆,而是三日一小刑,五日一大刑。
折磨了一兩個月後,直到將楊漣折磨得不成人形之後,許顯純才讓錦衣衛的緹騎,用囊土堆壓在楊漣身上,想要造成楊漣畏罪自殺的情景。
只不過楊漣命比較大,被囊土壓了一天一夜,竟然都沒斷氣,最後還是許顯純親自動手,用三尺長釘,直接從楊漣腦門釘了進去,才將楊漣釘死在了北鎮撫司的詔獄之中。
當然,楊漣遇害的經過,許顯純是原封不動,甚至還有些添油加醋,聲情並茂的,訴說給了魏忠賢聽。
只不過,送到天啟皇帝面前的,則是楊漣的口供和悔罪書,還有畏罪自殺的奏章,甚至連楊漣畏罪自殺的經過,都寫得一清二楚,讓人不由得不信!
而且,朱由校是皇帝嘛,區區一個罪臣之死,自然是不可能勞動他的大駕,還讓他親自跑北鎮撫司詔獄去驗明一下真偽,辨別一下那個罪臣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的!
甚至於,詔獄,那可是陰森黑暗之地,身為天子的朱由校,有事沒事的,自然也不可能跑去詔獄,更不可去詔獄提審罪臣,或者觀看錦衣衛緹騎審訊人犯的過程的!
因而,朱由校能夠看到的,就只有錦衣衛北鎮撫司想要讓他看到的結果!
而那個時候,錦衣衛和北鎮撫司,已經早就成了魏忠賢的禁臠,對魏忠賢唯命是從,忠於魏忠賢的,恐怕比忠於天啟皇帝的人還要多,知道廠公大人的,也比知道皇帝陛下的人,要多得多!
嗯,這件事已經是天啟四五年間的『舊事』一樁了,若不是客氏提起,魏忠賢都幾乎快要忘記這樁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