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自投羅網

  丑時(凌晨一點到三點)剛過,廣渠門外官道上,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緹騎,打著火把,從廣渠門東邊,順著官道疾馳而來,為首兩人,身上竟然還穿著四爪蟒袍!

  幾個五花八綁的囚犯,被堵住了嘴巴,橫放在馬背上,在那隊錦衣衛緹騎的押送下,徑直來到了廣渠門外。

  抵達廣渠門外時,錦衣衛中的一個緹騎,便上前高聲叫道:「開門,快開城門!快打開城門!」

  連叫了幾聲之後,廣渠門城樓上,高高豎著的火把旁邊,才探出了一個腦袋來,往城頭下瞧了一眼,瞧見那一隊明火執仗的錦衣衛緹騎,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說道:「你們是什麼人?不知道入夜之後,城門落鎖,不許任何人進出城門嗎?」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又說了一句:「要入城,等寅時過後,城門打開了,再入城吧!」

  話音剛落,城門下叫門的錦衣衛緹騎便怒聲喝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了,給老子睜大眼睛好好看看,老子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奉欽命辦案,押送欽命要犯入城,爾等也敢阻攔?」

  「是北鎮撫司的?」城樓上的守軍,聽了錦衣衛緹騎的話後,頓時出現了一陣慌亂,有人低聲說著,隨後,更多的人頭便出現在了城牆垛子後面,探頭探腦的往下張望著。

  隨後,一個頂盔戴甲的小旗模樣的小官,又大聲說道:「你自稱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可有何憑證?無憑無據的,本官如何相信你?如何敢放你入城?」

  「憑證?老子身上的衣服,就是憑證!」城樓下的錦衣衛緹騎厲聲說道,說著,又指著身後不遠處的那兩個穿著賜蟒袍服的武將,說道:「瞧見沒有,那是我錦衣衛指揮使田大人和北鎮撫司的理刑官楊大人,身上可都穿著皇上所賜的四爪蟒袍呢!那還能做得了……」

  那個緹騎話還沒說完,身後的田爾耕便厲聲喝道:「田七!」打斷了他的話,旋即說道:「給他身份令牌!」

  那個緹騎微微愣了一下,急忙應道:「是。」從懷裡掏出一份錦衣衛的身份令牌,大聲對城頭上的守軍說道:「你們不是要身份憑證嗎?老子給你們就是了!」

  說著,那個緹騎將手中的令牌猛地一扔,直接將令牌從城樓下,扔上了城頭。

  城頭上的守軍,一陣慌亂之後,很快便有人將那塊令牌撿了回來,送到了那個小旗官手上,小旗官接過令牌,就著火把的光亮,瞧了一眼,頓時臉色一變,失聲說道:「真的是錦衣衛!」

  說著,那個小旗官急忙又大聲說道:「快,快打開城門,打開城門!」

  緊閉的廣渠門,發出「吱吱吱」的摩擦聲,緩緩的打了開來,黝黑的城門門洞,就像是一個猛獸突然張開的血盆大嘴一樣,讓人不由自主地從心底里感到一絲膽怯和害怕!

  城外的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和北鎮撫司理刑官延緩,以及其他那些錦衣衛緹騎,卻並沒有感到任何的害怕,從來都只有別人怕他們錦衣衛,還沒有他們錦衣衛拍過別人的時候!

  幾乎沒有任何的懷疑,田爾耕、楊寰等人,便帶著錦衣衛緹騎,押著剛剛從皇陵山中被五花八綁,直接綁了回來的塗文輔等貪腐案的主要涉案人員,徑直越過廣渠門,進了瓮城。

  然而,就在田爾耕、楊寰等錦衣衛緹騎押著塗文輔等人跨過廣渠門的外城城門時,廣渠門的瓮城四周,卻突然一下子亮起了一圈的火把來,將整個瓮城,瞬間照得如同白晝一樣。

  突然出現的火把,讓田爾耕、楊寰等人也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坐下的戰馬,都不安地騷動了幾下,田爾耕、楊寰等人,更是微微閉了閉眼睛,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才適應了過來。

  借著四周亮起的火把,田爾耕抬頭瞧了一眼,卻見瓮城四周,竟然站滿了一圈的羽林親兵衛的親兵,就拿著火把,肅手站立在城牆垛子後面,一動也不動,仿佛泥塑木雕一樣!

  然而,即便如此,那一圈的羽林親兵,卻依然散發出了一股蓬勃的肅殺之氣,讓田爾耕和楊寰以及瓮城之中的其他錦衣衛緹騎,全都不由自主地呆愣在了那裡!

  而就在這時,身後的廣渠門外城城門,卻又緩緩地關了起來,發出「吱吱吱」的摩擦聲。

  讓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瞬間驚醒了田爾耕,讓他一下子回過神來,在馬上用馬鞭指著瓮城城頭上的羽林親兵,厲聲喝道:「爾等想要幹什麼?想要造反不成?」

  話音剛落,瓮城城頭上的羽林衛親兵中,卻突然讓開一條道來,一個年紀輕輕,卻已經穿上了淡黃色賜蟒袍服的太監,出現在瓮城上,出現在了田爾耕的視線里。

  那個年輕的太監,田爾耕自然也是認識的,就是剛不久才升了乾清宮副總管太監,得賜四爪蟒袍的崇禎皇帝的貼身太監王承恩!

  在田爾耕和楊寰等人的注視下,王承恩走到了城牆垛子後面,平舉著右手,尖聲喝道:「聖旨下!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北鎮撫司理刑官楊寰,接旨!」

  聽了王承恩的話,田爾耕和楊寰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後才猛地翻身下馬,跪倒在地上,齊聲說道:「臣田爾耕(楊寰),接旨。」

  田爾耕和楊寰跪下之後,他們身後那些錦衣衛緹騎,也全都翻身下馬,跪倒在了地上。就連被五花八綁的塗文輔等欽命要犯,也全都被推倒在了地上,嗚嗚嗚地不停地掙扎著。

  冷眼掃視了跪倒在瓮城中的田爾耕、楊寰等人一眼之後,王承恩這才展開聖旨,尖聲讀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爾錦衣衛指使田、理刑官楊,星夜兼程,披星戴月,為朕辦差,勞苦功高,朕心甚慰。」

  「今欽犯塗文輔等,已押解入京,爾等功勞,朕已記之,結案之時,自有封賞。塗文輔貪腐一案,牽連甚廣,影響惡劣,朕已命三法司三堂會審,督辦此案!」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王承恩才又接著說道:「爾等可將欽犯塗文輔等一干涉案人員,移交羽林親兵衛,轉交三法司會審!」

  說著,又略微停頓了一下,王承恩才又吐出來了兩個字:「此諭!」

  聽了王承恩的話,田爾耕和楊寰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旋即,田爾耕便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王承恩說道:「大膽,你這閹人,竟敢假傳聖旨,劫拿欽犯!」

  王承恩是崇禎皇帝的貼身太監,而且瓮城上站著的,也全都是羽林親兵衛的羽林親兵,王承恩假傳聖旨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但是,田爾耕卻知道,塗文輔一案牽連甚廣,塗文輔嘴裡的秘密,也是絕對不能直接被皇帝聽到的!

  因此,無論如何,田爾耕都不可能將塗文輔移交給羽林親兵衛,更別說讓羽林親兵衛轉交三法司三堂會審了!

  因此,就算明知道王承恩剛才宣讀的聖旨是真的,田爾耕現在也只能指鹿為馬,說王承恩是為了劫持侵犯,而故意假傳聖旨!

  然而,田爾耕的話音剛落,瓮城上便又傳來了一個稍微有些稚嫩,但卻不怒自威的聲音:「田愛卿,王承恩是朕的貼身近侍,他手上的聖旨,亦是朕親自用印的,怎麼,田愛卿還要懷疑他手上的聖旨有假嗎?」

  話音未落,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朱由檢,就已經出現在了瓮城的城頭上。

  頓時,瓮城裡的錦衣衛緹騎,全都又跪倒在了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一下了。田爾耕在猛地一驚之後,頓時也雙腿一軟,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磕頭說道:「臣,臣不敢。」

  「起來吧,把塗文輔等涉案人員,交給羽林親兵衛,爾等就可以回去歇著了。」朱由檢淡淡地瞧了一眼被五花八綁,綁得跟個粽子似的,扔在地上的塗文輔等涉案人員一眼後,淡淡地說道。

  皇帝親臨,而且親自開口,下了聖旨,田爾耕就算有十個膽子,也根本不敢說半個不字。

  更何況四周瓮城城牆之上站著的那一圈的羽林親兵衛,雖然沒有用武器對著他們,可如果田爾耕真有半點忤逆聖意的苗頭,恐怕下一刻,城頭上那些羽林親兵衛的親兵們,就會用弓弩對準,甚至是直接往他們身上招呼來了!

  田爾耕和楊寰帶去緝拿塗文輔他們的錦衣衛緹騎,總共也就兩百來人,就算想要反抗,恐怕也根本沒法在羽林親兵虎視眈眈的情況下,奪門而逃吧?

  更何況,如果田爾耕他們真的逃了,那閹黨一系,可就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現在放棄抵抗嘛,說不定還能有迴旋的餘地,若是反抗,那可就真的是死路一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