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伊霍之事,臣能為之

  紫禁城外,京師之內,有五城兵馬司負責京師巡捕盜賊、緝拿流犯,並控火巡街,維護街坊秩序,城中治安!

  而這個五城兵馬司,卻是英國公張維賢在管著!更主要的是,英國公張維賢現在還不在北京城中,而是在廣渠門外皇帝朱由檢的跟前!

  有張維賢這個總督京營戎政的世襲英國公在身邊,朱由檢可以說是有了一座最大的靠山!

  哪怕魏忠賢順利的拿住了慈聖宣懿皇太妃、兩宮皇后,各宮嬪妃,控制住了紫禁城,脅迫天啟皇后張嫣下達了廢除朱由檢皇位的懿旨,只要沒有掌控住整個北京城,這一切就只會是鏡花水月,竹籃打水一場空,根本就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且,就算掌控住了北京城,只要朱由檢還沒死,他就依然可以用皇帝的身份,跑去南京,甚至連南京都不用去,只要跑到山東,就能夠下旨,號召天下兵馬入京勤王!

  到那時,現在所做的一切,就只會再次成為一場空夢,逼宮廢帝之舉,也只會成為一場鬧劇!

  別看現在天下各府州縣,對自己這個九千九百九十歲,好像恭敬巴結得很,可一旦自己真的成了逆賊,朱由檢又以皇帝的身份,下旨誅逆,天下還肯依附自己的,能有幾個,魏忠賢還真說不清楚!

  就算逼宮之後,馬上再扶立一個新君,能夠跟朱由檢這個才剛剛拿著天啟皇帝的傳位遺詔,名正言順的繼承大明皇位,而且又幾乎沒有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大錯事的崇禎皇帝,一爭天下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歷史上漢廢帝海昏侯劉賀,登基二十七天,荒淫無度,甚至凌犯太后,做下大小錯事一千多件,才被秉政的權臣霍光,稟明太后,廢黜帝位,改立宣帝。

  但是,霍光能做成這件事,一是因為劉賀的確太混帳了,德不配位,不配為一國之君,二則是因為霍光受命輔政,本就是託孤重臣,又有太后懿旨,才能真的廢了劉賀的帝位。

  換成是魏忠賢自己,那可就真的不一定了!至少,無論是從權勢和地位來說,魏忠賢覺著自己都是沒法跟霍光相提並論的!

  伊霍之事,臣能為之!

  但是那個臣,卻絕對不包括他魏忠賢,這一點,魏忠賢還是有那個自知之明的!

  幾乎在極短的時間裡,魏忠賢就已經想清楚了這一切,瞧著崔呈秀,說道:「呈秀,咱家不是伊尹、霍光,皇帝也不是太甲和劉賀,逼宮廢立,幾無成算。此事……」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魏忠賢才又問道:「你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義父,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如今皇帝不在禁宮,正是我等下手的大好時機!若是錯過今日,明日一早,塗文輔伏誅,我等俱受其累,如此,悔之晚矣!」崔呈秀急聲說道。

  逼宮廢立之事,崔呈秀也知道,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就算成功的可能性再怎么小,現在他們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否則,等到後半夜田爾耕、楊寰帶著塗文輔一頭撞進廣渠門,落到皇帝手中之後,到那時,魏忠賢和他們就會更加的被動,而天下的輿論,也會因此而轉向!

  一些現在還對閹黨,對他們歌功頌德的牆頭草們,在曝出這件驚天巨案之後,誰還敢為閹黨為他們說情?

  那可是幾十條人命的官司啊!到那時,閹黨和魏忠賢,還有他崔呈秀以及現在在場的所有人,才是真正的千夫所指,無疾而終!被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罵都能給罵死了!

  聽了崔呈秀的話,魏忠賢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沉吟了許久,才又說道:「如此,可就再也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魏忠賢又瞧了正堂上的所有人一眼,然後說道:「爾等,亦是與呈秀一般心思麼?」

  所有人全都沉默不語,唯有四十孫中的一個,嘴巴不停地張了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魏忠賢見此,瞧著那人說道:「欽程,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那人名叫曹欽程,是魏忠賢四十孫中的一個,四十孫其實是一個泛稱,說的是幾十個在魏忠賢面前自稱孫兒的,在朝中權位不高,或者並沒有如何受到重用,想要通過投靠魏忠賢,爬到更高位置上的一群朝臣。

  曹欽程是太僕寺少卿,在前朝,嗯,在更遠的先秦兩漢時期吧,太僕寺那可是九卿之一,是正卿,太僕寺少卿是太僕寺的副貳官,算起來那也是高官顯貴之一。

  只不過在大明朝,太僕寺這種專管養馬的政府機構,地位早就已經一落千丈了,別說太僕寺少卿了,就算是太僕寺卿,在朝堂之上,那也不過是一個打雜的,屬於可有可無之人!

  嗯,現在的太僕寺,歸屬於兵部管轄,而且還不是兵部直轄,而是兵部下轄的車駕清吏司所屬!也就是說,就算是在兵部,太僕寺也不過是兵部下面的三級機構之一!

  在這種情況下,太僕寺少卿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嗯,至少,曹欽程這個太僕寺少卿,平時在魏忠賢面前,是根本連插上話的機會,都不大可能有!曹欽程能夠托關係,拜在魏忠賢門下,成為魏忠賢的干孫子,那都是他運氣好,走了狗屎運了!

  否則,像他這樣的小官,別說拜在魏忠賢門下了,連進入魏忠賢府門的機會,都不見得能有!

  聽了魏忠賢的話後,曹欽程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激動地說道:「魏公,欽程,欽程覺著,與其拼個魚死網破,魏公何不學學戰國廉頗,負荊請罪,乞求皇上開恩呢!」

  聽了曹欽程的話,魏忠賢不由得也微微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崔呈秀便冷笑了一聲,冷聲說道:「負荊請罪,說得好聽!義父能做廉頗,可崇禎呢,他能做藺相如嗎?」

  說著,崔呈秀又加重了語氣,厲聲說道:「崇禎可是皇帝!」

  曹欽程被崔呈秀嗆白了幾句,臉上不由得一陣青一陣白,旋即說道:「皇上雖不是藺相如,但皇上初登大寶,社稷未安,正需要穩定朝堂,穩定天下!」

  「放眼天下,除了魏公,誰還能替他穩定朝堂,助他坐穩天下?這一點,吾不信皇上看不明白!」

  說著,略微停頓了一下,曹欽程又厲聲說道:「更何況,塗文輔是塗文輔,魏公是魏公,塗文輔做下的糊塗事,如何能夠攀扯到魏公身上?」

  「就算塗文輔要亂攀亂咬,吾等有手有嘴,難道就不能自編清白,為魏公洗刷冤屈嗎?」

  說著,又略微停頓了一下,曹欽程才又接著說道:「魏公,欽程聽聞,先皇上仙之時,魏公曾在先皇御榻之前,先皇執魏公之手而曰,魏公忠義,可為輔臣!」

  「魏公身負先皇託孤之責,皇上受命先皇,繼承大寶,難不成甫一登位,就要先皇託孤重臣,違抗先皇遺旨嗎?」

  聽了曹欽程的話,魏忠賢心裡不由得為之一動,曹欽程剛才所說的,自然不可能是真的,先皇上仙的時候,早就已經人事不省,什麼臨終遺言都沒有留下!

  不過,先皇沒有留下臨終遺言,不代表自己就不能弄到一份臨終遺言,甚至是遺旨啊!現在,皇帝朱由檢不在紫禁城中,這紫禁城就是自己一個人說了算,想要什麼樣的先皇遺旨,那還不都是輕而易舉的?

  只是,託孤重臣之說,恐怕還是有些不大現實!自己若是有這麼一份遺旨,或者說先皇上仙之時,真的有這樣的臨終遺言,自己還能委曲求全,忍耐到現在?恐怕早就已經拿了出來,名正言順的繼續執掌朝政了吧?

  現在再拿出這樣的臨終遺言或者遺旨來,只會讓朱由檢和朝中其他人對此產生懷疑,甚至很有可能還會深入調查此事。若是查出自己偽造遺旨之事來,那可就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嗯,臨終遺言或者遺旨,肯定是不行的,不過,丹書鐵券,也就是俗稱的免死金牌,卻是很容易搞到的!想到這些,魏忠賢不由得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走吧,走吧,讓咱家一個人靜一靜。」

  聽了魏忠賢的話,崔呈秀臉色一黯,起身朝魏忠賢躬身一禮,說道:「兒子告退!」說罷,轉身便甩袖離開了正堂。

  魏忠賢不肯聽他的話,拼死一搏,閹黨的結局,也就已經註定了,自己再留在這裡,也已經沒有任何的用處了。

  崔呈秀離開之後,其他那些人也紛紛起身行禮,朝魏忠賢躬身行禮,退了出去,離開了魏忠賢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