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沒有任何的意外,今日的御前朝議(用朱由檢的話來說,應該叫做御前會議),議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對兵部尚書崔呈秀的彈劾。
在昨天的御前朝議上,朱由檢雖然再三岔開話題,對楊維垣和楊所修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一事,避而不談,但今日的御前朝議,從一開始,議題幾乎就繞到了崔呈秀身上,就算朱由檢還想要再避而不談,也都已經不可能了!
六部給事中、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副都御史、僉都御史,甚至是下面的普通御史,包括北京城的巡城御史,幾乎所有有上奏參劾權力的御史、給事中,全都為此上了條陳和奏章!
這還僅僅只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呢,若是再過上幾日,消息傳出京師,說不定和山東、山西以及河北等毗鄰京師的分道御史,恐怕也要為此上條陳和奏章,甚至是彈章了,再過些時日,更遠一些的分道御史,同樣也會為此而上彈章奏章!
而且,這還僅僅是那些本就擁有彈劾朝臣權力的六部給事中和都察院御史上的奏章,而除了這些奏章之外,內閣六部還拿出了大量寫著『建獻』兩個字,打著建言獻策的名義,所上的奏章、條陳!
而這些建獻條陳,名義上是說朝政利弊,甚至還有引經據典,引用周制古禮,談什麼三代之治,歷代興衰交替之類的奏章,說著說著的,卻又會話鋒一轉,轉到對兵部尚書崔呈秀的攻訐或者對閹黨讚揚上面去。
文人嘛,對於這樣的事情,早就已經得心應手,練得爐火純青了,讀起來甚至根本就不會有一絲一毫的突兀的感覺,好像順理成章的,自然而然的就會轉到這些時事要聞上面去一樣。
而這些所有的奏章之中,更多的,卻還是對兵部尚書崔呈秀脫罪,對閹黨歌功頌德的奏章。
對此,朱由檢也並沒有感到如何奇怪,畢竟,在此之前,閹黨可是權傾朝野,掌控大明朝堂長達將近七年之久!閹黨魏忠賢,甚至被稱為九千九百九十歲,差十歲可就是『萬歲』了!
而現在,閹黨敗相未露,那些習慣了對閹黨和魏忠賢歌功頌德的阿諛奉承、趨炎附勢之輩,自然還會對閹黨和魏忠賢阿諛奉承,歌功頌德了!
不過好在,這些奏章中,還不全都是替崔呈秀開脫,替閹黨和魏忠賢歌功頌德的,其中還是有大約十來份,是順著楊維垣和楊所修參劾兵部尚書崔呈秀的意思,繼續參劾崔呈秀或者閹黨其他黨羽的。
對於這些奏章,無論是對閹黨和魏忠賢歌功頌德的,還是進一步參劾崔呈秀和閹黨黨羽的,朱由檢全都採用了一個法子,那就是留中不發——全都一股腦兒的讓王承恩收了起來,送進了乾清宮西暖閣,至於處理結果和意見嘛,那就兩個字:沒有!
快到午時的時候,朱由檢直接宣布結束了這一天擾亂紛爭的御前朝議。
心裡裝著事,散朝之後,定國公徐希皋徑直便快步離開了乾清宮,幾乎沒有任何耽擱的,就出了紫禁城,在紫禁城午門外,從城門衛兵手中接過坐騎韁繩,翻身上馬,帶著貼身元隨徐元和定國公府的護衛,縱馬便往回趕去。
不多時,徐希皋就已經回到了定國公府,將坐騎韁繩往迎了上來的定國公府門外的護衛手中一扔,徐希皋便大步流星地朝府里走去。
貼身元隨徐元,寸步不離的緊隨其後,跟著朝定國公府大門內走去。
剛跨進定國公府大門,府中管事徐安便迎了上來,正要朝徐希皋躬身行禮,徐希皋卻已經搶先開口問道:「府中可有人來?」
徐安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低聲應道:「五城兵馬司校尉李光紅李大人來了,還帶了一個黑衣蒙面之人。」
徐希皋微微愣了一下,一邊往府里走去,一邊問道:「來多久了?」
「已經來了兩三個時辰了,大約就在公爺入宮的前後腳,李大人就到了。」
「那黑衣蒙面人是什麼來頭?」徐希皋又低聲問道。
徐安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李大人不讓小的們靠近,小的也沒敢打聽。」
「人在哪?」徐希皋又急聲問道。
徐安微微愣了一下,急忙又應道:「在西花廳里。」
「行了,下去吧。」徐希皋揮了揮手,帶著徐元,徑直便朝西花廳走了去。
不一會兒,徐希皋和徐元便已經走進了西花廳,剛跨過花廳大門,徐希皋便已經看見了一身便裝的五城兵馬司校尉李光紅和他身邊寸步不離的黑衣蒙面之人。
而且,讓徐希皋有些詫異的是,那李光紅的手,竟然一直放在那個黑衣蒙面人的身後,而那個黑衣蒙面人,身上罩著一件寬大的黑袍,將全身幾乎都包裹了起來,連雙手都被裹在了黑袍之中!
而李光紅坐在西花廳的椅子上,慢條斯理的喝著茶,那個黑衣蒙面人,則站在李光紅的旁邊!
這,倒像是李光紅在押著那個黑衣蒙面人呢!
徐希皋見此,腳下微微停頓了一下,身後的貼身元隨徐元已經高聲喝叫道:「定國公到!~」
西花廳里,李光紅急忙放下茶杯,站起身來,轉身面對著西花廳外,躬身行禮,說道:「末將李光紅,拜見定國公。」
徐希皋幾步走進西花廳,在上手邊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瞧了李光紅和他身旁的那個黑衣蒙面人一眼後,這才淡淡的說道:「起來吧。」
「謝國公爺。」李光紅再次行禮後,這才直起身來。
徐希皋飛快地瞧了一眼李光紅,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才又說道:「你是五城兵馬司的校尉,與本公素無往來,今日前來見吾,所為何事啊?」
聽了徐希皋的話,李光紅卻並沒有回答,而是飛快地瞧了徐希皋身旁的貼身元隨徐元一眼。
徐希皋見此,微微愣了一下,旋即說道:「這裡並無外人,有什麼話,儘管直說好了。」
李光紅這才從懷裡掏出密函來,微微躬身說道:「公爺,這是英國公讓末將轉交公爺的密函,請公爺過目。」
徐希皋朝徐元示意了一下,徐元上前幾步,走到李光紅跟前,接過密函,微微檢查了一下,這才轉身,走到徐希皋跟前,將密函遞給了徐希皋。
徐希皋接過密函,眼神飛快地在密函的密鈐上瞄了一眼,是五城兵馬司的密鈐,而且完好無損,徐希皋這才撕開了密函的牛皮信封,將裡面的信紙抽了出來,飛快地掃視了起來。
一瞧之下,徐希皋也不由得臉色猛地為之一變,飛快地抬眼瞧了李光紅身邊的那個黑衣蒙面人一眼,旋即擺了擺手說道:「行了,本宮知道了,回去告訴英國公,本公知道該怎麼做了。」
「既然如此,那末將就現行告退了。」李光紅躬身行禮說道。
徐希皋微微點了點頭,朝徐元示意了一下,徐元上前一步,從李光紅手上接過那個黑衣蒙面人後,李光紅這才又躬身行禮,退出了花廳。
等李光紅離開後,徐元這才說道:「公爺,這,這……」
話還沒說完,卻聽徐希皋說道:「把他送到密牢去,關徐應元旁邊。」
徐元微微愣了一下,急忙應道:「是。」話剛出口,卻聽徐希皋又說道:「準備一下,本公等下要親自提審他和徐應元!」
徐元聽了,急忙又應了聲「是」,押著那個黑衣蒙面人,出了西花廳,押著去了密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