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辦法確定是敵是友的情況下,朱由檢只能採取一種應對之法,那就是留中——將所有的奏章,全都留中不發,也就是收起來,但卻暫時不對這些奏章進行處理。
讓王承恩下去將那些彈劾臣子的奏章收起來,可沒想到的是,那些後來跳出來彈劾什麼主事、郎中、御史的,竟然一份奏章都沒有!
這也更加讓朱由檢確信了一點,那就是,這些後來跳出來彈劾人的臣子,都是臨時起意,或者可以認為,這些都是閹黨羽翼,對楊維垣和楊所修參劾崔呈秀的反撲的開始!
當然,這其中,可能也有想要趁機投機取巧,參劾閹黨黨羽,好在自己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好名聲的兩面派。
不過,既然連奏章都沒有,朱由檢也就懶得理會了,直接起身,冷聲喝道:「退朝!~」轉身便往皇極殿後面走去。
滿朝的文武百官急忙又跪倒在地上,磕頭說道:「臣等恭送皇上。」
等朱由檢的身影,消失在皇極殿後殿之後,滿朝文武這才從地上爬了起來,剛剛起身,朱由檢身邊服侍的乾清宮副總管太監王承恩,便又從後面鑽了出來,拖長了聲音,尖銳地叫道:
「皇上口諭,宣內閣輔臣,六部尚書、侍郎,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副都御使,及英國公、定國公、成國公,入乾清宮覲見!~」
被王承恩點了名的那幾個內閣輔臣,六部尚書,都察院都御史,以及張維賢、徐希皋、朱純臣等文武重臣,只得又留了下來。
而朝中其他文武大臣,卻帶著各種疑惑、不解,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表情,紛紛退出了皇極殿,對殿中出班參劾同僚,還跪倒在地板上的那些臣子,投去了同情、可憐等複雜的表情。
朱由檢直到退朝的時候,都沒有讓那些參劾同僚的臣子起來,包括楊維垣和楊所修,那些臣子也只能繼續跪倒在那裡!
想來也是,這些臣子,有事沒事的,選擇這麼一個時機,彈劾朝中眾臣,而且還是閹黨重要頭目,兵部尚書崔呈秀,想也知道,皇上是絕對不可能當場拍板,讓三法司去調查一個堂堂二品大員的!
這些人又是何必呢,現在又不是天啟朝了,閹黨當政,阻塞言路,上意難以下傳,民意也難以上達天聽!
前幾天,皇上才剛剛下達了明發詔書,京師六品以上文武官員,都可以以『建獻』的名義,直接向皇上呈遞奏疏。
雖然,建獻奏章,還需要經過六部和內閣審核這一道關卡,可六部和內閣之中,未必就沒有對皇家忠心耿耿,對閹黨恨之入骨的忠良之輩!
那些貼著『建獻』二字的奏章,就算會被閹黨刷掉一部分,但肯定也還會有一部分,能夠被送到御前。到時候,皇上對閹黨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自然也就瞭若指掌,扳倒閹黨,自然也就不是什麼難事了!
可是楊維垣和楊所修,卻選擇了這樣一條笨法子,當著滿朝文武的面,直接彈劾當朝二品大員,閹黨核心人物!
這不是自尋死路麼?相信要不了多久,甚至不用等到明天,彈劾楊維垣和楊所修親眷,或者朋友的奏章,就會鋪天蓋地的呈了上去!
剛才在退朝前,那些被彈劾的工部主事、戶部郎中、都察院御史,可不全都是閹黨羽翼,其中大部分,可都是平時跟閹黨關係並不怎麼好,而跟楊維垣和楊所修卻走得比較近,甚至就是楊維垣和楊所修親眷、同僚的臣子!
這,已經是閹黨反撲的開始了!
而閹黨瘋狂反撲,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天啟朝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很多例證,多少上言參劾閹黨黨羽的忠貞之士,被閹黨反攻倒算,倒打一耙,被趕出朝堂,甚至是栽贓陷害,殘害致死的?
現如今,聖意未明,楊維垣和楊所修參劾閹黨頭目,還不知道會被閹黨如何反攻倒算,栽贓陷害呢!
很快,皇極殿中的文武大臣,就散的已經差不多了,黃立極等內閣輔臣,六部尚書、侍郎,也多半已經在宮中太監的引領下,一路上沒有任何交談的,去了乾清宮。
只有六部尚書中的兵部尚書崔呈秀,並沒有跟著黃立極他們一起去乾清宮,他現在被人參劾,已經是戴罪之身了,在事情沒有結果之前,他是不可能再進入乾清宮,與其他朝中眾臣一同議事了。
私下裡的彈劾,崔呈秀還不知道被人參劾,或者說,就算已經知道有人參劾他了,但只要皇上還沒有派人調查他,還沒有定他的罪,他都可以完全裝著毫不知情,繼續以兵部尚書的身份,入乾清宮議事。
可是,這種在大庭廣眾,文武百官的眾目睽睽之下,當眾指名道姓的參劾,就算崔呈秀想要裝聾作啞,也根本不可能!
現在的他,只能以戴罪之身,回府閉門待罪,以示清白。當然,這同樣也是在表明自己的一種態度。
既然被人參劾了,這姿態總是要擺得低一點,才像那麼個樣子嘛!因此,就連義父魏忠賢派人來傳他到府一敘,崔呈秀都婉言拒絕了。
崔呈秀是真的沒有想到,前兩天剛剛在義父府外匆匆一晤的楊維垣和楊所修,自己還好心的提醒了義父一句,讓他小心這兩個剛剛從外道御史,回京述職的青衣小官。
可沒想到的是,楊維垣和楊所修,這麼快就真的對義父下手了!雖然,他們彈劾的目標,不是義父,而是自己,將所有的火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是這滿朝文武,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崔呈秀是義父九千九百九十歲的人,攻擊他,可不就是變相的攻擊義父嗎?
到底是誰,給了他們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攻訐自己,敢攻訐義父?
在回府的路上,崔呈秀就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可直到他下了馬車,進了崔府,也根本沒有理清楚頭緒來!
進了崔府後,崔呈秀很快便讓人,將崔府的大門,關了起來,並且囑咐房門,任何人登門,都不許開門,然後才有些意興闌珊的,走回了後院。